邹若虚猛地回头,只见睡梦中的初中薛风禾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双手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陷入了极不安的梦魇之中。她唇齿间溢出模糊而惊恐的呓语,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来不及多想,邹若虚几乎是本能地俯身,温热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女孩温热潮湿的额头。
一道柔和的光芒闪过,原地已不见那温润如玉的道长,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色温暖、身形灵巧的小狸花猫。
它那双与邹若虚如出一辙的温润眼眸中带着明显的关切,轻轻“喵”了一声,声音柔软得能融化坚冰。
小狸花猫轻盈地跃上床铺,小心翼翼地避开女孩胡乱挥舞的手臂,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和下巴,喉咙里发出安抚性极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柔软的尾巴尖也轻轻扫过女孩紧攥着被单的手背,试图驱散那因噩梦而生的僵硬。
或许是这温暖柔软的触感,或许是那充满生命力的咕噜声穿透了梦境的壁垒,初中薛风禾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她甚至在无意识中伸出手,轻轻拢住了小猫温暖的身体,仿佛抱住了冰冷梦境中唯一的热源。
小狸花猫安静地伏在她枕边,任由她抱着,一双猫眼则紧盯着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
过了一会儿后,手机响了。
小狸花猫立即用尾巴尖按下通话键:“喂,风禾?”他此刻是猫的形态,发声却未受影响,只是声音比人形时略微轻软一些。
“邹道长,”手机里立刻传出薛风禾的声音,她的吐息还算平稳,甚至带着点故作轻松的语调,“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刚才我这儿突然窜出来好几只怪,还好我武艺高强,都被我灭了。”
薛风禾在诡异世界的另一个房间,所以现在看不到卧房里的情况。
她话说得轻巧,但小狸花猫敏锐的耳朵却捕捉到了更多的背景音,隐约的、类似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血滴落的场景。
那双圆圆的猫眼瞬间眯起,瞳孔微微收缩。
“小风禾方才做了个噩梦,现在已经安抚下来。” 邹若虚先简要说明了情况,声音沉稳,试图给她传递安定的力量。
他顺着她的话,带着十足的关切问道:“你那边……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受伤?”
薛风禾笑道:“真的没有,我已经找到充电头,现在已经充上电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不少,似乎不仅是因为解决了电量危机,更是因为刚刚打赢了一场遭遇战。
邹若虚这才放松下来,蜷缩的身体微微舒展,带着笑意温声道:“好,真不愧是有钱。”
“那必须的。”薛风禾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对了,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说,那就是在我这边的世界里,最难打的怪是我爸,其次就是班主任,和那些喜欢造谣、说垃圾话的男人变成的臭泥怪。不过,女同学们,少数正常的男生,还有数学老师和生物老师,都是人的形态,还会给我提供线索,所以她们是可以接触的。”
“明白了,”邹若虚迅速领会,温声回应,“我们会留意这边与之对应的线索。你与那些保持人形的‘存在’接触时,也务必谨慎。”
“知道啦,”薛风禾应道,声音里重新充满了干劲,“那我继续了!感觉离破解这个鬼地方又近了一步!”
“风禾,”邹若虚轻轻地、认真地呼唤了她的名字。那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仿佛带着温度,熨帖着她的耳廓。
“嗯?”
紧接着,她似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柔的猫叫,像是无形的小爪子,在她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挠了一下。
然后,便是邹若虚用一种极为温柔、仿佛能抚平所有创伤的语调,缓缓说道:
“这一路,辛苦你了。”
这句话来得突然,直直撞入薛风禾心间。她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他在指什么。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经过时间沉淀后的释然:“没事的,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会再因为这些事受伤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而豁达:“只要把路走得越远越宽,很多事情,回头再看,都是小事。”
“嗯,我知道,”邹若虚的声音依旧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欣赏,“你一直都很强大,特别的棒。”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然后接着说:“谢谢你。”
“欸?”薛风禾又是一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道谢弄得有些懵,笑问道,“怎么突然谢我?为什么?”
小狸花猫的尾巴轻轻卷起,那双猫眼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澈专注,仿佛能穿透手机,看到另一端的她。
邹若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而真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惜:
“我感谢的是,你一路这么勇毅地成长,让我遇到了你。”
电话两端都安静了一瞬。
薛风禾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收紧。这句话太过真挚,也太过……动听。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薛风禾的心头,冲刷着刚刚战斗后的疲惫与紧绷。
他在感谢一个女孩所有过去的经历,因为它塑造了如今这个让他钦佩的、坚强而美好的她。
屏障这边,小狸花猫说完后,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耳朵尖几不可见地动了动,掩饰着那份不再仅仅局限于同情与关怀的悸动。
寂静蔓延,却不再沉重,反而弥漫着一种朦胧而温暖的氛围。
直到薛风禾那边似乎传来一点轻微的异响,她才猛地回过神,清了清嗓子,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明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邹道长,突然这么会说话……是不是偷偷吃了猫薄荷?”
小狸花猫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原本优雅卷曲在身侧的尾巴“嗖”地一下炸了毛,蓬松得像个小扫帚。
它下意识地想用爪子捂住脸,混合着方才自己那句鼓起勇气才说出口的、近乎剖白的话语带来的羞赧,让他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怎么了?道长,”电话的另一端,薛风禾没得到他的回复,只听到一些细微又奇怪的动静,忍不住带着笑意又问了一句。她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这调侃里带着亲昵的意味。
邹若虚轻咳道:“没,没什么……这个房间里有点闷。”
薛风禾轻笑了两声,惹得小狸花猫的耳朵感到酥痒似的抖了两声。她的声音变得更轻更柔。
“邹道长,邹若虚,”她罕见地直呼其名,让电话那头的小猫耳朵倏然竖起,“你感谢我的同时,我也一样感谢你。”
她声音里带着轻柔的笑意,像是午后阳光洒在绒布上:“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我最喜欢的抱枕一样,很温暖,很柔软——”
她故意停顿,听着电话那头连呼吸都放轻的寂静,才缓缓吐出最后四个字:
“——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