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目光锐利地看向虞嫣,声音冰冷:“你说的话,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就想污人清白?”
龚静姝被他甩开,又听到他竟向虞嫣索要证据,顿时慌了神,眼泪说来就来:“亭哥!你怎么能不信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她就是报复!你看她那个样子,她的话能信吗?”
就在这时,黄毛男高兴地喊了一声:“胡了!”
温亭扭头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大骂一声“草”,把手里的麻将牌狠狠地摔到桌上。
花臂男立即道:“这次我先说!虞嫣这个女人只要给她钱就能和她上床!之前她欠钱还不上债,就和我睡了好几次拖时间!哈哈哈!”
“姓韩的你个王八蛋!”虞嫣破口大骂。
薛风禾早已用手捂住了怀里小曼曼的双耳。
邹若虚也面容平静地把虞舟按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捂住了小男孩的耳朵。
“姓韩的,你等着!”虞嫣咬牙切齿地指了下花臂男。
王房东肥胖的身体在原地不安地扭动着,黄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在室内众人身上来回扫视,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越来越多,沿着油腻的鬓角滑落。
他先是看向眼镜男,又瞥向虞嫣,最后目光甚至在那对情侣和花臂男身上徘徊,嘴唇无声地嚅动着,似乎在掂量着还能说谁的罪。
王房东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表现诚恳的夸张:“我…我揭露我自己!我…我偷改水电表!为的就是多收水电费!”
说完,他紧张地望向纸人。
那一直静立不动的裁判纸人,毫无征兆地动了!
它不是行走,而是如同被一阵阴风催动,惨白的身影倏地模糊,下一瞬,已然“贴”到了王房东的面前!
两者鼻尖几乎相碰,纸人那张原本只是诡异微笑的脸,在王房东骤然放大的瞳孔中,五官猛地扭曲、拉伸,化作一幅怒目圆睁、青面獠牙的恐怖怒容!
“呃啊啊啊——!”
王房东被这突如其来的“突脸”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尖叫,肥胖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般向后瘫软。
“我说!我说真话!!”他几乎是靠着求生本能嘶喊出来,声音劈叉,带着哭嚎,“我以前开公司…搞创业…我…我为了省钱赶进度,逼他们加班…往死里加班!”
纸人那狰狞的怒容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近了一分。
“有个小伙子…才二十五岁!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就…就趴在工位上…没再起来…”王房东涕泪横流,巨大的恐惧让他语无伦次,“心肌梗塞…人没了…我当时怕了…我怕事情闹大…公司就完了…我…我动用关系压了下去,赔了他家里一点钱,远远不够…我还威胁他们不许声张…”
他瘫在地上,浑身肥肉因恐惧而剧烈颤抖,仿佛那个年轻员工猝死的画面和纸人的怒容重叠在了一起。
“我后来把公司卖了…拿着钱当起了包租公…我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是我!是我逼死了他!是我害了他一家!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他嚎啕大哭,这次不再是表演,而是被恐惧勾起的、迟来的、却又混合着自私的忏悔。
纸人那恐怖的怒容,在王房东彻底坦白后,如同水墨褪去般,缓缓恢复了原本那副空洞而诡异的微笑。它静静地“看”了瘫软在地的王房东几秒,然后如同来时一样突兀地,倏地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压力如同无形的漩涡,在王房东崩溃后,缓缓转向了富二代温亭。
龚静姝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不知是寻求安慰,还是在恐惧自己身边人的真面目。
温亭的脸色难看得吓人,那是一种混合了骄傲、挣扎和极度不安的铁青。
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像石头,显然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
纸人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那空洞的“目光”仿佛锁定了他,带着一种耐心的、冰冷的等待。
时间一秒秒流逝,温亭的额头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纸人动了。
它依旧是那样毫无征兆地,倏地贴近到温亭面前,惨白的面孔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虽然没有像对王房东那样化作怒容,但那种极致的靠近和空洞的凝视,本身就带来了巨大的恐怖。
温亭浑身一僵,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无法承受这种近距离的审视。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和一丝残存的冰冷。
“我说……”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失去了所有富家公子哥的从容,“我……有过很多女朋友。”他艰难地开口,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多数……都算好聚好散。”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变得粗重,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重逾千斤。
“但其中一个……她借着怀孕,不停地纠缠我,要钱,要名分,威胁我要搞臭我们温家……”他的语气里逐渐染上了当时那种被胁迫的烦躁和狠厉,“我烦了……真的烦透了……”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那句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
“我就……开车把她撞死了。”
“通过家里的关系伪造成了意外。”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就连见惯了场面、手段狠辣的花臂男韩哥,瞳孔都微微收缩了一下。黄毛张大了嘴巴,忘了合上。
龚静姝抓着他胳膊的手猛地松开,像是碰触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温亭的侧脸。
纸人缓缓退后,它那空洞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变化。那永恒的诡异微笑依旧,但在那白纸般的脸颊上,竟缓缓渗出了两道暗红色的痕迹,如同血泪!
温亭说完后,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但又带着一种扭曲的、解脱般的表情,他环视四周,看着众人脸上的惊骇与恐惧,居然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怎么?很意外?你们这些普通人,怎么会懂……”
薛风禾不想再看这个自命不凡、草菅人命的家伙,把目光转向邹若虚。
邹若虚脸上没有了惯常的笑意,却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对人性堕落至此的,深沉的悲哀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