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说的了,心如死灰的路明非毅然踏上了前往大洋彼岸的飞机,试图将那个充斥着尴尬与失望的青春彻底抛在身后。
此刻,他站在芝加哥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仰头望着那教堂般恢弘的穹顶,再低头看看手里那张略显诡异的车票,心里直打鼓。
他左右各拖着一只巨大的旅行箱,加起来快跟他本人一样重了。
背后的登山包鼓鼓囊囊,因为婶婶硬塞进去了一口压力锅;一个编织袋里塞着十二孔棉被,枕头则和另一个箱子捆在一起。
护照,被他小心翼翼地叼在嘴里。
这就是天之骄子、留学新人路明非同学的全部行头。
他独自搭乘美联航班机,跨越大洋,成功降落在芝加哥国际机场。
按照学院秘书诺玛给的行程,他本该在此乘坐cc1000次快车前往卡塞尔学院。
然而,当他拿着车票去问询处时,不同的值班人员都给出了同样的回答:“车票是真的,但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班列车。”
“这下子乌龙搞大了!难道我被骗了?!”路明非在人群中几乎要抓狂。
“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路明非如同听到了天籁,猛地回头:“浩哥!”
来者正是霍雨浩。与他大包小包的狼狈截然不同,霍雨浩只背着一个轻便的双肩包,神态悠闲得像是在本地观光。
“他们说列车时刻表上根本没有这班车!”路明非急忙诉苦。
霍雨浩想了想,提醒道:“你为什么不直接给古德里安教授打个电话问问?”
“对啊!”路明非恍然大悟,赶紧把行李拢到一边,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就在他与电话那头沟通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 (一美元,只要一美元……)
这在美国是典型的乞讨用语,跟中国古代乞丐唱的莲花落一个性质。
“No! I am poor! No money!” (不行!我很穷!没钱!) 路明非捂着手机,用他朴实无华的英语果断回绝。
开玩笑,过海关时因为带了盗版碟被罚了款,好心的工作人员看在“同好”份上才给他留了20美金。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钱施舍乞丐?
“中国人?”对方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国籍,立刻切换成一口流利中文,“大爷,赏点钱买杯可乐吧?我真不是乞丐,就是出门在外不小心丢了钱包……”
中英乞讨切口都这么溜,还敢说不是专业要饭的?路明非内心吐槽。
此时他已和古德里安教授通完话,得知列车要晚上才到。
那年轻人见路明非不为所动,只好自我介绍:“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是大学生。”
为了证明,他还从挎包里掏出了一本砖头般厚重的课本,封面上赫然是卡塞尔学院的校徽——半朽的世界树。
看到那个熟悉的标志,霍雨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看来,明非身上的秘密,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
路明非眼尖,也立刻认出了校徽:“原来是师兄啊!幸会幸会!”
嘴上说着客套话,手却丝毫没有掏钱的意思。
芬格尔没辙,只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看起来更好说话的霍雨浩:“这位也是新生学弟吧?借师兄点钱应应急,到了学院师兄保证罩着你!”
霍雨浩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直接掏出一张富兰克林递了过去。
芬格尔眼睛一亮,接过钱道了声谢,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旁边的赛百味。
霍雨浩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金芒。
在他的情绪感知中,这位师兄的内心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这是专程来试探他们的。
不一会儿,芬格尔提着三个三明治和三杯可乐回来了,热情地招呼:“来来来,别跟师兄客气,人人有份!”
明明是用别人的钱买的,却摆出了东道主请客的架势。路明非一边腹诽,一边接过食物。
三人就这样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坐下,一边吃着简易晚餐,一边闲聊。
从芬格尔口中,他们得知这位师兄因为种种原因,已经留级四年,是不折不扣的“八年级”老生。
夜色渐深,路明非躺在长椅上小憩,芬格尔也在旁边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霍雨浩却没有睡意,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气,忽然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原来如此……藏在明非身体里的秘密,就是你吗?”
“你,不在我的剧本里。”一个冰冷而稚嫩的声音响起。
几乎同时,整个候车大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穿着纯黑小夜礼服的中国男孩,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
他无视了霍雨浩,径直走到路明非身边,蹲下身,带着悲伤的神情,轻轻摸了摸路明非的脸颊。
“你应该不属于这个世界……小无相功,降龙十八掌……可惜,哥哥就算学了这些,也还是不愿意醒来。”男孩喃喃自语。
“你是他弟弟?”霍雨浩平静地问,“据我所知,他只有一个叫路鸣泽的堂弟。”
“哼。”男孩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并未直接回答。
他站起身,首次正视霍雨浩,那眼神仿佛能洞穿灵魂,“一个合格的导演,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剧本出现意外。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沉睡的路明非,语气变得复杂,“谁让他是我哥哥呢。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帮他……改变到什么程度。”
霍雨浩闻言,轻笑一声,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我很讨厌被人算计。你应该庆幸,你选择的只是观看,而非对我出手。”
话音未落,他眼中灵眸骤然点亮,璀璨的金光流淌而出,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
嗡——
仿佛玻璃破碎的轻响在寂静中回荡,凝固的时空瞬间恢复原状。
嘈杂的人声、广播声重新涌入耳朵,停滞的时钟指针猛地一跳,继续行走。
“哎哟!”旁边的芬格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了一下,不小心从长椅上滚落在地。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挠了挠头,似乎没太在意这个小意外,转而过去推醒路明非:“快醒醒!车到了,我们该上车了!”
路明非揉着眼睛坐起身,顺着芬格尔指的方向看去——
一列造型古典的火车不知何时已悄然进站,车头灯的光芒静静划过昏暗的月台。
凌晨两点,在这个本应没有任何加班车的深夜,cc1000次快车,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