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独自走在僻静的小巷里,心里正盘算着去赌坊大展身手,忽然感觉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转头向左看去——空无一人。
正疑惑间,右肩又被拍了一下。他猛地转向右边——巷子依旧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墙头的几根枯草。
“不、不会真这么倒霉,遇上妖怪了吧?”景天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白豆腐不是去捉妖了吗?怎么还有漏网之鱼啊!”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猛地一个转身。
只见那柄魔剑,正悄无声息地悬浮在他身后,几乎贴着他的鼻尖。
“吓死我了!原来是你啊!”景天夸张地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随即又觉得不对劲,眼睛猛地瞪大,“等等……不对啊!你、你怎么自己会动?!”
他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那魔剑却“嗖”地一下飞到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景天向左挪一步,魔剑也向左飘一点;他向右跨一步,魔剑也向右移一点,像个固执又调皮的孩子般学着他的动作。
景天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嘿,这么喜欢学我是吧?”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左转右转,然后突然开始原地快速转圈圈。那魔剑果然也跟着他滴溜溜地旋转起来,剑穗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
“晕不死你!”景天见状,立刻停止旋转,趁着魔剑似乎还在“晕头转向”之际,撒丫子就往巷子深处狂奔。
他一连拐了好几个弯,躲到一堆杂物后面,气喘吁吁地回头张望,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忽然,他瞥见墙角放着一个巨大的空竹篓,灵机一动,连忙钻了进去,将竹篓扣在自己身上,只留一道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外面。
果然,那魔剑很快就追了上来,在小巷里来回穿梭了一圈,似乎失去了目标,剑身微微震颤,仿佛有些恼怒。
下一刻,它竟猛地一挥,一道无形的凌厉剑气横扫而出,将旁边的几个箩筐劈得粉碎。随后,它像是发泄完毕,剑身一振,化作一道紫光冲天而起,消失不见了。
景天在竹篓里被那剑气吓得一哆嗦,更不敢轻易出来了。他顶着竹篓,像个巨大的蘑菇般,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沿着墙根移动,摸索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城隍庙前。
“城隍爷保佑,城隍爷保佑……”他口中念念有词,掀开竹篓,一溜烟钻进了庙里,心想有城隍爷坐镇,那邪门的剑总不敢追进来了吧?
躲了片刻,他才忽然回过味来,拍了拍脑袋:“不对啊!我是要去赌坊发财的,怎么被一把破剑吓得躲进庙里了?”
好在四周无人看见他的窘态。他整了整衣冠,在门口拜了拜,努力挺起胸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庙宇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女子哭泣声。
“嗯?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像猪婆?”景天脚步一顿,侧耳细听,那哭声似乎还夹杂着挣扎和呵斥声。他心头一紧,也顾不上什么赌坊了,立刻循着声音跑了进去。
只见庙后荒废的院子里,几个地痞流氓正围着一个女子动手动脚。光线昏暗,一时看不清那女子面容。
“一群禽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负良家女子!”景天怒火中烧,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下意识一招“飞龙在天”拍出。
磅礴的掌风直接将那几个混混轰得东倒西歪。其中一个凶悍的拔出匕首扑来,却被景天随手一道无形剑气精准地打掉了凶器。
“姑娘别怕!这些杂碎被我……”景天的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因为他看清了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子——根本不是唐雪见。
“我就说那猪婆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景天像是松了口气,随即对那惊魂未定的女子道,“姑娘,没事了,你快走吧,这些人都被我摆平了。”
“谢谢……谢谢恩公!”那女子连声道谢,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衫,低着头快步跑出了城隍庙。
景天也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人用重物狠狠砸中。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原来是一个被他掌风扫倒的混混苏醒过来,摸到一根粗木棍,悄无声息地摸到他身后下了黑手。那混混面露凶光,举起木棍还想再打。
就在此刻, 一道紫黑色的剑光如同闪电般从庙外射入。那魔剑去而复返,剑身嗡鸣,爆发出惊人的戾气,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举棍的混混连同地上另外几人,竟被这股强大的气劲瞬间震飞,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魔剑悬浮在半空,剑身剧烈颤抖,缕缕浓郁的紫光从中逸散出来,逐渐凝聚、变形……最终,竟化作一个身着破烂蓝色广袖流仙裙、身形虚幻、楚楚可怜的女子。
而那柄魔剑则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哐当”一声掉落在尘埃之中。
蓝衣女子眼神有些迷茫空洞,她缓缓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倒在地上的景天身上。她立刻飘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景天,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与依恋:
“王兄?王兄你醒醒……你曾经承诺过,不再离开龙葵的……你怎么……”
景天被晃得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苍白但秀美、带着泪痕的陌生女子的脸,而她披头散发的,还抱着自己……
“鬼!鬼啊——!”景天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差点再次晕过去。
……
永安当
“什么?他一个人出去了?”霍雨浩回到永安当,却没见到景天。
“对啊,”茂茂老实地回答,“不过老大也没说干嘛去了。对了,老大出去的时候,他带着的那把剑,自己跟着飞出去了!我本来想提醒老大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喊不出声音来。”
“这样……”霍雨浩眉头微蹙,展开精神探测。然而,“看”到的城隍庙内的情形却让他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和古怪,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
片刻后,景天做贼似的溜回永安当,从库房角落里翻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依旧能看出昔日华美的蓝色广袖流仙裙,塞进一个包裹里。他正要再次偷偷溜出去,一开门却差点撞上一人。
“师、师父!是你啊,吓我一跳!”他看清是霍雨浩,连忙拍了拍胸口,下意识地把包裹往身后藏。
“你偷偷摸摸的,拿着什么?”霍雨浩看着他,脸色有些古怪。
“啊?没、没什么啊!”景天眼神飘忽,不敢直视。
“你知道那庙里的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吗?”霍雨浩直接问道。
“什、什么姑娘啊?师父你说什么呢?”景天还在试图装傻。
“她不是人。”霍雨浩语气平静。
“喂!师父!”景天像是被踩了尾巴,“你这就过分了啊!怎么能说一个可怜兮兮的姑娘不是人呢!”
“你还记得那柄一直跟着你的魔剑吗?”
“剑?”景天一愣。
“那姑娘身上的气息,与那柄魔剑同源同宗,甚至可以说……她就是那柄剑。”霍雨浩点明关键。
“什、什么?!”景天顿时感到一阵后怕,头皮发麻,“难道……难道真是那种……脏东西?”
“但那魔剑既已认你为主,她身为剑灵,按理说不会伤害你。”霍雨浩分析道。
景天一时纠结万分,但想到自己已经答应了要借衣服给人家,又不好爽约失信。“师父……”他哭丧着脸,“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这样保险一点!”
“如果她真是凝聚千年的剑灵,以其蕴含的力量,我也难说有十足把握应对。”
霍雨浩语气凝重,感受到一丝憋屈。蜀山道法虽强,但他修炼时日尚短,转化效率不高,对付这种级别的灵体并无绝对优势。
“哎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景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霍雨浩的胳膊,“既然你说了那剑认我为主,她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有你在一旁压阵,我心里踏实啊!走走走!”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霍雨浩就往城隍庙跑去。
城隍庙外
霍雨浩停下脚步,精神探测仔细扫过破旧的庙宇。他确实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极其精纯却强大的鬼气盘踞其中,但这股气息中并无血腥怨毒之意,反而透着一股深沉的哀伤与执念。
他沉吟片刻,并未将这些详细感知说出,只是对景天道:“她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有些缘,有些劫,终需当事人自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