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以五百玄甲精骑定鼎江淮,于万军丛中生生擒获杜伏威的消息,如同九天惊雷,不仅彻底震撼了长安朝堂与各地拥兵自重的诸侯,更在波澜云诡的江湖之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其手段之凌厉果决,武功之诡谲莫测,行事风格之超乎常理,已然彻底超出了绝大多数江湖人所能理解的范畴,几近神话。
帝踏峰,慈航静斋。
清幽绝俗的竹林精舍内,熏香袅袅。师妃暄一袭白衣如雪,静坐于蒲团之上,宛如不染尘埃的仙子。
她聆听着师妹闻采婷带回的最新、最详尽的消息,那双原本古井无波、映照着天道自然的绝美眼眸中,第一次无法掩饰地出现了深切的凝重与惊疑。
“五百破十万,视江淮军如无物,更于众目睽睽之下,以匪夷所思之法逼降杜伏威……
师尊,此人之武功修为,恐怕已臻至本斋典籍中记载的‘剑心通明’之境,甚至……可能犹有过之,达到了更为莫测的层次。”
师妃暄的声音依旧空灵悦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层深深的忧虑,“其所行之事,虽表面看来是助李世民平定乱世,减少兵戈杀孽,符合天道大势。
然其人身怀之力,其行事之法,已完全超脱于世俗规则之外,不受任何礼法、道义乃至势力的掌控。
长此以往,若其心术稍有偏斜,恐非天下苍生之福,反酿成更大灾祸。”
她对面的梵清惠,慈航静斋现任斋主,面容慈和温婉,眼神却深邃如万古寒潭,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因果。
她缓缓拨动手中那串光润的念珠,沉吟良久,方道:“和氏璧离奇失踪,天机愈发晦涩难明。李世民却得此‘谪仙’倾力相助,势如破竹……
天意之玄妙,果然非我等凡人所能尽窥。妃暄,你此前在洛阳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观感究竟如何?”
师妃暄微微蹙起秀眉,似在回忆那短暂却印象深刻的接触,缓缓道:“深不可测,如渊如海。弟子竟完全无法感知其内力深浅虚实,仿佛面对的并非武者,而是一片浩瀚星空。
其精神修为更是磅礴无尽,远超弟子想象。他似乎……对世间固有的正邪之分、礼法规矩,有一种源自骨子里的超然与淡漠,只遵循自身的一套准则。
此次他公然邀唐国公赴洛阳‘共商天下’,其真正意图,恐怕绝非表面上的尊奉劝进那般简单。”
梵清惠轻叹一声,叹息声中充满了对天下苍生的怜惜与对未知变数的警惕:“天下分崩离析已久,万民渴盼一统,结束战乱,李世民确是目前看来最符合‘天道’运行、最有希望结束乱世之人选。
然则,若我等倾力辅佐,最终却造就出一个无人可制、超越一切世俗约束的‘神’,而非一个受天道制约、受民心约束的‘天子’,那与昔日暴秦、强隋之独夫统治,又有何异?甚至因其个人伟力,而更为可怕,更为绝望。”
她站起身,步履轻盈地走到窗边,目光穿透缭绕的云海,望向遥远的中原大地:“静斋秉承天命,代天择主,亦肩负护佑苍生之责,需避免世间出现彻底失控、破坏平衡之力。妃暄,你需再往洛阳一行。
此行不必与之正面冲突,且静观其言行,细察其真意。必要时……可示之以‘天道’恢弘,晓之以‘人心’向背,让其知晓天地有序,人力有穷,应知进退,明界限。
若其真能顺应天道,体恤民心,助李世民成就圣主之业,我静斋自当顺应天命,助其成功;若其心怀叵测,欲以力乱法,以术惑世……那我静斋乃至整个白道武林,绝不能坐视不理。”
师妃暄肃然起身,躬身一礼,眼神坚定:“弟子明白,谨遵师命。”
净念禅院。
了空禅师听闻来自江淮的详细战报,手中念珠一顿,低宣一声佛号,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阿弥陀佛。霍居士虽有无上神通,然行事过于依仗雷霆手段,煞气盈野,以无上武力压服人心,而非以佛法道理渡化,非国家长治久安之道。
和氏璧失踪,天下气运流转愈发混沌难测,未来晦暗不明。禅院需早做应对之策,以防未来之不测变局。”
他当即下令,禅院内精修武艺的武僧悉数动员,加强戒备,同时派出了数名修为精湛、心思缜密的弟子,改换装束,秘密前往洛阳附近,密切观察一切动向。
阴癸派,某处隐秘地下据点。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祝玉妍得知杜伏威竟以如此屈辱不堪的方式被生擒,偌大的江淮势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气得娇躯微颤,玉容扭曲,周身天魔气场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令整个昏暗的密室温度骤降,阴寒刺骨。
“边不负折在他手里,玄冥子栽在洛阳,如今连杜伏威这块眼看就要到嘴的肥肉也丢了。霍雨浩……好一个霍雨浩!真是我圣门克星不成?!”
她下方,一众阴癸派长老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师尊息怒。”
绾绾娇媚入骨的声音响起,却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丝冰冷的狡黠,“霍雨浩越强,越是证明他所修之《长生诀》与那杨公宝库中所藏的秘密,价值无可估量。
如今他风头正盛,如日中天,此刻与其硬碰硬,殊为不智,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若……我们来个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祝玉妍强压下怒火,目光一闪:“哦?细细说来,如何引法?”
绾绾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危险的光芒,轻笑道:“他不是大张旗鼓地邀李渊去洛阳吗?李渊那老儿,岂是甘于受人摆布、忍气吞声之人?
李建成、李元吉那两个废物,又岂能坐视李世民凭借此人之力,势力无限膨胀,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我们只需稍加挑拨,巧妙透露些‘霍雨浩欲挟天子以令诸侯’、‘李世民欲借谪仙之力,逼父让位’的消息……
根本无需我们动手,让他们李家人自己先斗个你死我活!届时,我等或可坐收渔翁之利。”
祝玉妍闻言,阴沉如水的脸色稍霁,缓缓点头:“嗯……此言确有道理。此外,河北窦建德那边,也可再加几把火,让他感受到唇亡齿寒之危,不敢与李世民媾和。
还有,赵德言那边,也可以动一动了,是时候让突厥那群饿狼,南下活动活动筋骨,给长安和洛阳都添点乱了。”
一场针对霍雨浩和李世民势力的、更为庞大阴险的阴谋风暴,在魔门的悄然推动下,于黑暗之中迅速酝酿、展开。
洛阳,霍雨浩临时下榻的府邸。霍雨浩静坐于庭院的石凳上,双目微阖。
他那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如今能覆盖极广的范围,虽无法像眼睛一样看清所有细节,但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针对他的浓郁恶意、精巧算计、隐秘窥探,如同黑夜中明灭不定的萤火,在他的感知世界中清晰可见,无所遁形。
“大哥,这几天洛阳城里多了不少生面孔,和尚、尼姑、道士、江湖豪客,三教九流都有,看来都是冲着咱们来的。”
寇仲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啃着水灵的梨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徐子陵则静立一旁,气息感应更为敏锐细腻,他低声道:“我感觉到几股极其隐晦却异常强大的气息,一直在城外若即若离地徘徊,似在远距离观察,其中一股……空灵飘逸,带着一股纯净的剑意,像是慈航静斋的路子。”
霍雨浩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深邃似星海,对此并不意外:“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做了如此多石破天惊之事,若无人关注,反而不正常。
慈航静斋自诩正道领袖,代天择帝,监察天下,如今我这般完全超出她们预料和掌控的力量出现,她们自然要亲自来看个究竟,掂量分量。”
“那帮娘们叽叽歪歪,满口天下苍生,实则最是麻烦!规矩多得要死!要不我去找个由头,把她们轰走?”寇仲对慈航静斋那套说教颇为不耐。
霍雨浩轻轻摇头:“不必理会。静斋并非我们当前的首要敌人,甚至在尽快结束乱世、安定天下这一点上,目标与我们是一致的。她们要来观察,便让她们看个清楚。只要不主动妨碍我们行事,无需与之冲突。”
他顿了顿,语气微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若有人自以为可以凭借所谓的‘天道大义’或‘人心所向’来对我们指手画脚,横加干涉,甚至暗中使绊子,拖慢天下一统的步伐……那就需要让她们明白,旧的规则和平衡,正在被打破。新的时代,有新的法则。”
他目光转向双龙,询问道:“你们二人修炼六脉神剑,近日进展如何?”
寇仲闻言立刻兴奋起来,跃跃欲试:“少商剑刚猛无俦,我已经使得颇有心得了!就是这剑气太过耗费内力,全力施展之下,难以连续爆发。”
徐子陵则沉稳道:“少泽剑变幻莫测,操控起来更为精妙细微些,但单论瞬间的穿透力与爆发威力,仍不及仲少的少商剑势大力沉。”
“很好。根基打得还算扎实。”
霍雨浩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我会传授你们‘商阳剑’与‘关冲剑’的运使法门。商阳剑巧妙灵活,侧重于变化与精准;关冲剑则拙滞古朴,大巧不工,擅于以拙破巧,攻坚克固。
你们需用心体会,勤加练习,尽快掌握。洛阳即将风起云涌,乱局已现端倪,必须拥有足够的实力方能应对一切变数。”
就在霍雨浩潜心指点双龙武功之际,李靖也已率领大军主力南下,开始全面、有序地接收江淮各郡,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诸多原杜伏威部将望风归附。
而长安方面,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暗流涌动与权衡之后,也终于传来了明确的消息。
唐国公李渊,最终同意了霍雨浩的“邀请”,决定移驾东都洛阳。
但这绝非一次简单的行程。据各方情报综合显示,李渊此次出行,仪仗极为隆重,除了大批精锐的禁卫军随行护卫外,李建成、李元吉皆一同前往。
此外,长安朝中诸多重臣、关陇门阀代表,也组成了了一支规模极其庞大的随行队伍。
明面上是共商国是,展望统一,实则摆出了十足的帝王威仪,更像是一次权力的展示与对未来格局的试探性交接。
一时间,天下所有目光,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尽数聚焦于洛阳。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看似和谐的会面,将决定未来天下的真正走向。
是李世民凭借不世功勋与强大实力彻底掌控大局?还是李渊凭借其父权威势与政治手腕稳住局面,甚至反制?亦或是……爆发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的激烈冲突?
洛阳,已然成为了整个天下命运的风暴眼,漩涡中心。
霍雨浩接到李靖呈上的详细情报,只是淡淡一笑,对身旁的李靖和双龙道: “准备好迎接‘唐国公’的大驾吧。这出天下归属的大戏,才刚刚唱到真正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