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癸派长老“鬼叟”玄冥子及其手下被李靖秘密关押于铜墙铁壁的水牢深处,消息被严格封锁,外界只知阴癸派在洛阳吃了大亏,却不知具体细节。
洛阳城在经历了这短暂的波澜后,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霍雨浩三人的存在,已然如同一柄无形却锋芒毕露的利剑,高悬于城中所有心怀叵测之辈的头顶,令其寝食难安。
这日,李靖亲自来到霍雨浩三人居住的僻静宅院,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屏退了所有随从。
“霍先生,两位小兄弟,”李靖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长安来人了。”
寇仲眉头一挑,带着几分随意:“哦?是李二…呃,是世民公子派人来送信了?”
经过并肩作战,他对李世民的观感已大为改善,称呼也亲近了些。
李靖缓缓摇头,面色严肃:“并非二公子的人。是唐国公府派来的特使,持唐国公手令,已至洛阳,正在将军府等候召见。”
徐子陵心思细腻敏锐,立刻察觉其中微妙之处:“唐国公的特使?所为何事?如今洛阳军政大事,不是已由世民公子全权委任给李将军您处置了吗?唐国公此时另派特使,未免……”
李靖点头,语气带着一丝谨慎和无奈:“特使明面上言明,一是代表唐国公慰劳我军将士攻克东都之功;二是…听闻洛阳之战中,有三位奇人异士力挽狂澜,居功至伟,唐国公心生好奇与赞赏,特命使者前来,‘请’三位前往长安一见,欲当面相谢,并…虚心请教一二。”
霍雨浩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李渊此时派人前来,慰劳军士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其真正目的,无非是探查虚实。评估他这三名突然冒出、实力莫测的“奇人”对李阀、尤其是对李世民的态度,甚至可能想直接将他三人置于长安眼皮底下,方便掌控或削弱。
李世民奇兵夺取东都洛阳,此功太大,威望骤升,已然引起了其父李渊和兄长李建成一方的深深警惕和忌惮。
而在此战中扮演了决定性角色的霍雨浩三人,自然成了需要重点关注、急需“安抚”或清除的关键对象。
“请教?”寇仲嗤笑一声,语带讥讽,“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看我们兄弟立了大功,又跟世民公子走得近,心里不痛快,想骗去长安好方便下手收拾?”
李靖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他虽忠心于李阀,但内心更倾向于雄才大略、知人善任的李世民,对于李渊和大公子李建成一系在此刻急于插手洛阳事务、意图摘桃甚至制衡的行为,心中亦充满了不满和忧虑。
霍雨浩沉吟片刻,眸光深邃,缓缓道:“唐国公相召,名义上乃是嘉奖与请教,若直接拒绝,于礼不合,更会授人以柄,显得我等做贼心虚,心怀叵测,反而落了下乘,亦会让世民公子在长安难做。但……”
他话锋一转,条理清晰:“如今洛阳初定,实则暗流汹涌,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突厥探马活动日益猖獗,魔门虽暂退,其报复必然如毒蛇潜伏,绝不会甘心失败。我等若此时应召离去,洛阳防务与安定恐生变故,前功尽弃。”
他看向李靖,问道:“李将军,你是如何回复特使的?”
李靖答道:“末将以三位先生近日为洛阳之事操劳过度,偶感风寒,需要静养数日方能见客为由,暂且拖延了。
那特使虽面露不满,言语间多有催促逼迫之意,但碍于三位声威,也未敢过于用强,目前仍在馆驿之中等候。”
“拖延数日,已然足够。”霍雨浩眼中闪过一丝睿智而从容的光芒,“劳烦将军如此回复特使:就说我等身体稍愈后,便即刻动身前往长安,拜见唐国公。不过……”
他话锋再次微妙一转,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为确保路途万无一失,免遭某些屑小之徒或敌对势力的暗算袭击,还请特使大人不必等候,可先行一步返回长安禀报唐国公,我等稍作准备,便会自行前往。
毕竟,非常时期,谨慎些总无大错,想来唐国公亦能体谅我等苦衷。”
李靖眼睛一亮,心中对霍雨浩这番老辣周全的应对佩服不已,立刻拱手领命:“末将明白!这就去如此回复那特使,定将其‘礼送’出城!”
李靖离去后,寇仲凑过来低声道:“大哥,咱们真要去闯那长安龙潭?那李渊和李建成,摆明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说不定布好了天罗地网等咱们钻呢!”
徐子陵也面露忧色:“如今长安必然是各方势力交织、李阀内部倾轧最激烈的漩涡中心。我们此去,无根无基,极易成为众矢之的,步步惊心。”
霍雨浩淡然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去,自然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更不是跟着他们的节奏、如同囚犯般被‘押送’而去。李渊以国公之尊相‘请’,我们若一味强硬回避,反而显得心虚胆怯,亦会让世民公子在父兄面前难以转圜。
但如何去,何时去,以何种姿态去,却需由我们自行决定,而非受人摆布。”
他走到悬挂的洛阳城防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向城外几个关键区域:“突厥探马近日活动越发放肆,甚至数次试图抵近侦察城防工事薄弱处。魔门新败,但其势力盘根错节,报复行动必然已在酝酿之中。
我预感,他们很快会有更大的动作。我们便以‘肃清洛阳周边隐患,彻查敌踪,确保后方无虞再行赴长安’为由,暂留此地。
此举一石三鸟:既能助李靖进一步稳固城防,清除暗桩;又能借此机会,让你们二人在实战中磨砺新得的力量,将长生诀的变化运用得更纯熟;更能静观其变,待长安那边局势进一步明朗,看清各方真正的意图与底线。”
他看向双龙,语气带着一丝深意:“有时候,让别人等一等,并非失礼,而是策略。更何况,我们也需要这点时间,彻底消化一下最近的收获,并将某些藏在暗处、不停窥探的老鼠,彻底揪出来,永绝后患。”
寇仲和徐子陵闻言,心中豁然开朗,仅存的一丝忧虑被昂扬的战意取代。
果然,就在李靖将霍雨浩那番滴水不漏的“答复”告知唐国公特使,并将其“礼送”出城后不久,新的危机便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露出了獠牙。
当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数道如同真正鬼魅般的身影,凭借着远超寻常武林高手的轻功和诡异莫测的隐匿法门,竟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城防巡逻队,潜入了洛阳城内,目标明确,直指霍雨浩三人居住的宅院。
与此同时,城西方向突然燃起冲天大火,喊杀声与混乱的惊呼声震天响起,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制造大规模混乱,行调虎离山之计。
来袭者共有五人,皆身着紧身夜行衣,黑巾蒙面,但出手狠辣凌厉,配合默契无间,招式路数刚猛暴烈,迥异于中原武林的灵巧多变,带着鲜明的塞外草原风格。
而且其中两人的武功路数气息,竟与那日被双龙合击重伤的突厥高手有七八分相似,功力却显然更为精深老辣。
“是突厥王庭的精锐,金狼卫!”
李靖第一时间接到警报,立刻调兵遣将前往城西救火并镇压骚乱,同时亲自带领一队最精锐的亲兵火速赶往霍雨浩宅院支援,心中惊怒交加,没想到突厥人竟如此猖狂,直接派遣这等高手潜入城中行刺。
然而,当他带着亲兵急匆匆赶到宅院时,院中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只见院中,霍雨浩静立原地,青衫微拂,甚至未曾移动脚步,但其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无质的气场,所有攻向他的凌厉招式,无论是诡异的弯刀劈砍还是阴毒的掌力,都无法靠近三尺之内。
他只是偶尔随手一指,便有一道无影无形的剑气破空而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洞穿某个突厥高手的肩井、环跳等关节要穴,令其动作瞬间变形扭曲,惨叫着倒地失去战斗力,手法精妙狠辣,却又不带丝毫烟火气。
而寇仲和徐子陵则如同脱缰猛虎,将新近领悟的长生诀合击之术施展得淋漓尽致。
两人身影交错如电,寇仲拳势大开大阖,灼热真气勃发,使得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宛如大金刚拳般刚猛无俦;徐子陵指掌变幻莫测,身法飘逸,阴柔劲力无孔不入,专攻敌人气机运转的间隙。
两人虽是以二敌三,却反而凭借着长生诀的玄妙和默契的配合,占据了绝对上风,打得三名武功高强的突厥金狼卫左支右绌,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
这些突厥金狼卫虽悍勇绝伦,惯于沙场搏杀,但何曾见过如此精妙高深的武功?他们的蛮横刚猛招式在长生诀的阴阳流转、刚柔互济面前,显得破绽百出,如同笨重的公牛落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砰!”寇仲看准一个破绽,一式蕴含灼热阳炎的“阳炎轰”,狠狠砸中一名金狼卫的胸口,至阳内力透体而入,将其打得胸骨塌陷,惨叫着倒飞出去,眼看活不成了。
几乎同时,徐子陵身如鬼魅,欺近另一名金狼卫,一指阴寒凌厉的“阴凝指”点中其丹田气海,瞬间破其功体,废其武功,随即反手一掌将其拍晕在地。
最后一名金狼卫见同伴瞬间溃败,亡魂大冒,虚晃一招就想施展轻功逃窜,却被一直分心关注全局的霍雨浩隔空一指点中背后大穴,顿时浑身一僵,如同木雕般摔倒在地。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五名堪称精锐的突厥金狼卫高手,两死三擒,全军覆没。
李靖带着亲兵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不禁再次为霍雨浩三人深不可测、近乎碾压的实力所震撼,心中更是庆幸这三人是友非敌。
霍雨浩对李靖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看来,有些人比我们更沉不住气。也好,省了我们不少搜寻的功夫。
正好从这些活口嘴里,撬点有用的东西出来。”他目光扫过那名被点穴制住的金狼卫,眼神深邃如寒潭。
经此一役,突厥人试图内外勾结、破坏洛阳安定、行刺“奇人”的阴谋彻底破产。
而霍雨浩三人留守洛阳、肃清外围的理由,也变得无比充分和正当——城外宵小未靖,强敌环伺,岂能轻易离去?
消息若传回长安,唐国公李渊会如何想?他的猜忌会加深还是缓解?大公子李建成一系又会作何反应?是继续施压,还是改变策略?而经历了连续失败的各方敌对势力,下一次,又会使出怎样更毒辣、更凶猛的手段?
洛阳的天空,阴云并未散去,反而愈发低沉,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加速酝酿、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