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陡峭的甬道内,尘土弥漫刺鼻,剧烈的震动从未停歇,更大的碎石不断从头顶和两侧崩落,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整个地下结构都在发出绝望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天塌地陷。
霍雨浩强忍着身体因刚刚承受巨大能量冲击而带来的些微经脉胀痛以及背后伤口传来的撕裂般隐痛,一手一个,几乎是半拖半提着虚脱的寇仲和徐子陵,将凌波微步施展到极致,在黑暗、曲折、不断崩塌的死亡通道中亡命狂奔。
他那完全恢复且更胜往昔的精神力如同最高效的预警雷达,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精确扫描着前方道路的结构稳定性、落石轨迹以及空气流动。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左移三步!塌方!”霍雨浩低喝,带着两人如同鬼影般横向飘出,原先立足处瞬间被巨石掩埋。
“前方顶壁脆弱,俯身!北冥真气护体!” 他猛地将一股柔和的北冥真气覆盖三人后背,震开无数簌簌落下的碎石。
“右前方有岔路,走窄的那条!气息流通!”
三人如同在毁灭风暴中穿梭的幽灵,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却又总能在霍雨浩神乎其神的预判和精妙步法下化险为夷。
寇仲和徐子陵也拼尽最后一丝潜力,拼命压榨着体内残存的长生诀内力,努力协调步伐,配合着霍雨浩的牵引。他们深知,此刻慢一瞬,便是万劫不复。
这条一路向上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身后的坍塌巨响如同索命的恶鬼,紧追不舍,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寇仲和徐子陵感觉胸膛如同风箱般灼痛,意识都因缺氧和脱力开始模糊的时候,前方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自然光亮。伴随着的,是无比清晰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新鲜空气。
“出口就在前面!坚持住!”霍雨浩精神一振,北冥真气再次鼓荡,速度骤然又提升一截,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希望之光。
三人猛地撞开一片茂密的、掩盖着洞口的藤蔓灌木丛,狼狈不堪地滚倒在地,重见天日。久违的、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让他们瞬间眯起了眼睛,随即就被漫天飞扬的尘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们身后,是一处极不起眼的荒山坡底,那个刚刚被他们冲出的隐蔽洞口正在发生最后的、彻底的坍塌,巨石滚落,泥土倾泻,发出沉闷如雷的最终轰鸣,扬起冲天的尘埃,最终彻底被掩埋,只留下一个杂乱的新鲜土石堆,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咳咳咳……活……活下来了……他娘的……”寇仲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瘫倒在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只觉得恍如隔世,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
徐子陵也靠着一棵歪脖子树坐下,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就此长睡不醒。
霍雨浩状态稍好,但也是气息微乱,背后结痂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痒刺痛。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长安城外西南方向的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僻山林,远处地平线上,依稀能看到长安城那巍峨连绵的雄伟轮廓。他们逃出的这个出口,隐蔽到了极致,若非这场坍塌,恐怕永远无人能发现。
“此地不可久留。”霍雨浩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方才地动山摇,动静极大,必定已惊动四方。无论朝廷、江湖势力,都可能前来查探。我们必须立刻远离,寻一处绝对安全之地疗伤、调息,并弄清外界情况。”
他仔细内视感知了一下体内状况。那净化后的邪帝舍利完全融入他的身体后,并未带来任何排斥,反而如同一个温顺而浩瀚的能量源泉,无时无刻不在自发地滋养、温润着他的精神本源和北冥真气,使其恢复速度远超常人想象,背后的伤口也只剩下淡淡的红痕。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引动其中那深不见底的庞大力量,只是目前还无法精细掌控,仿佛孩童挥舞重锤。
更重要的是,伊莱克斯和天梦冰蚕在吸收了那海量的纯净灵魂能量后,似乎再次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睡与消化之中,但与他们之间的灵魂联系却变得更加清晰、牢固,仿佛随时可以唤醒。
就在这时,霍雨浩心中微微一动。他察觉到体内那温和运转、已与他水乳交融的邪帝舍利本源能量,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般的波动。
这种波动,隐隐与他身旁正在竭力运功恢复的寇仲、徐子陵体内那同源而出、却分走阴阳的长生诀内力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呼应。
毕竟,最后关头净化舍利,依靠的正是他们二人阴阳相济的长生诀内力形成的平衡力场,他们的气息与能量频率,在一定程度上也被当时的邪帝舍利核心所记录和接纳。
霍雨浩心念微动,尝试着小心翼翼地从那浩瀚的舍利本源中,引导出一丝丝微不可察、经过他自身和伊老力量彻底净化、变得无比温和且充满生机的能量细流。
这股能量并非强行灌注,而是如同春日暖阳、润物无声般,悄然弥漫开来,柔和地笼罩向正在闭目调息的双龙。
这更像是一种高层次的“馈赠”与“启迪”,源于舍利,发于霍雨浩,作用于双龙。
正在全力运转长生诀的寇仲和徐子陵几乎同时身体微微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充满无限生机的能量悄然浸润周身,并非粗暴地增加他们的内力总量,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导师,潜移默化地引导着他们体内自行运转的长生诀内力,走向更优化、更符合天地至理的循环路线,极大地加速了他们内力与体力的恢复速度,并悄然地拓宽、加固着他们的经脉,夯实着他们的武道根基,涤荡着他们肉身深处的细微杂质。
更珍贵的是,这股能量中似乎还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关于“阴阳生化”、“刚柔互济”、的武道真意,这对于修炼《长生诀》这等直指先天大道功法的他们而言,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上机缘,价值远超单纯的内力提升。
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愈发悠长、深沉、富有韵律,体内长生诀内力的运转前所未有的顺畅高效,周天循环速度大大加快。
周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厚重、纯净,并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丝与周围山林环境融为一体、和谐共生的灵韵。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头渐渐西斜,林间洒满金色余晖时,三人几乎同时从深沉的调息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嘿!”寇仲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只觉浑身精力澎湃,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随意向前挥出一拳,竟带起一声清晰短促的气爆鸣响。
他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感受着体内奔腾流转、如臂指使的灼热内力:“哇哈!感觉脱胎换骨了一样!内力不仅全恢复了,好像……好像质和量都提升了一大截!”
徐子陵也缓缓起身,动作显得更加飘逸自然,轻轻一步踏出,身形如同融入微风,竟比之前轻盈灵动了许多,对自身每一分力量的掌控都达到了一个新的精妙层次。
他眼中闪烁着悟道般的光彩,轻声道:“不止是内力……似乎对《长生诀》的经文要义,对阴阳变化的感悟,也深刻了许多。大哥,是你相助?”
霍雨浩微笑着点了点头,此刻他面色红润,眸光湛然,气息沉凝内敛,如同深渊大海,显然收获更大。
他坦然道:“那邪帝舍利能量本质极高,净化后其散逸出的些微本源余韵,恰好与你们所修的《长生诀》最为契合,对你们大有裨益。这是你们自己争取来的机缘。”
他略一沉吟,道:“其核心能量已被我以秘法妥善处置,日后或另有他用。”并未详细说明舍利已融入己身。
寇仲和徐子陵闻言,心中更是涌起阵阵暖流和感激。他们深知那“些微本源余韵”绝对非同小可,否则绝无如此脱胎换骨之神效。大哥不仅带他们经历奇遇,得了好处还不忘分润滋养他们,这份深厚情谊,让两人彻底死心塌地。
“多谢大哥成全!”两人齐齐拱手,郑重行了一礼,眼神无比坚定。
寇仲兴奋地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豪气顿生:“嘿嘿,这下真是鸟枪换炮了。咱们三兄弟现在实力大涨,就算宇文化骨那老小子亲自带人来,也够他喝一壶的!对了大哥,咱们接下来去哪?杀回长安城搅他个天翻地覆?”
霍雨浩目光投向远方长安城那模糊的轮廓,眼神深邃,缓缓摇头:“长安城如今是风暴之眼,经过昨夜跃马桥混乱和今日宝库坍塌之地动,此刻必然全城戒严,各方势力眼线密布,龙蛇混杂。我们此时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成为众矢之的。”
他顿了顿,继续冷静分析:“我们需要暂避锋芒,先行离开这是非之地。邪帝舍利虽已入手,但和氏璧之争、天下大势演变,依旧与我们休戚相关。而且,阴癸派、净念禅院、慈航静斋,乃至损失惨重的突厥人,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需得从长计议。”
“那我们去往何处?”徐子陵沉声问道。
霍雨浩略作思索,道:“先离开关中地界,找个远离长安、消息又相对灵通的城镇落脚,一则彻底巩固修为,二则打探外界消息,看清局势。东南方向,杜伏威的江淮军势力范围内,局势相对复杂,易于隐藏,也方便我们打听各方动向。”
他看向经历生死、已然脱胎换骨的双龙,语气变得格外严肃:“此次杨公宝库之行,我们收获巨大,但也彻底暴露于天下顶尖势力眼前。前路必然步步惊心,凶险远超以往,你们需有心理准备。”
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斗志和跃跃欲试的兴奋。实力的大增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底气。
“大哥放心!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咱们三兄弟联手,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名门正派,敢来找茬,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寇仲用力挥了挥拳头,豪气干云。 徐子陵也重重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无论前程如何,我们必紧随大哥左右,生死与共!”
霍雨浩看着两人昂扬的斗志和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微暖,点了点头:“好!趁天色将晚,我们即刻出发,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