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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血色黎明前的枪声

嗒嗒嗒——

密集的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粗暴地撕裂了重庆码头区浓稠如墨的夜空。凌啸岳背靠着锈蚀残破的集装箱,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作战服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沸腾的热血与怒火。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从耳边掠过,有的击中集装箱,溅起的火星如同地狱的鬼火,在他棱角分明、布满烟尘的冷峻面庞上跳跃闪烁,映照出那双深邃眼眸中不屈的寒光。

迷雾小组已经在这片瓦砾遍地的废墟中坚守了整整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在平时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秒都伴随着死亡的威胁,每一次呼吸都混杂着火药与血腥的刺鼻气味。凌啸岳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弹夹,指腹传来的空瘪触感让他心头一沉——只剩下最后三发子弹了。左臂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那是不久前被一颗流弹擦伤的伤口,鲜血早已浸透了衣袖,将原本深灰色的布料染成了暗褐。他紧咬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半是因为疼痛,更多的却是因为对局势的焦虑。他知道,他们已经濒临极限。

组长!西南角!西南角又上来一批鬼子!通讯员小李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穿透了枪声的间隙,传入凌啸岳耳中。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与绝望,不复往日的清亮。凌啸岳转头望去,只见小李蜷缩在一个断裂的木箱后,左手不自然地垂落着,鲜血汩汩地从贯穿伤中涌出,已经浸透了整个衣袖,在地上积起一小滩刺目的红。这个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要直面如此残酷的战场。凌啸岳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战场指挥官的冷静——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让手下的弟兄们倒下。

凌啸岳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投向西南方向。他能清晰地看见,夜色中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日军特务,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以更加密集的队形,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汹涌扑来。他们动作迅捷,战术娴熟,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为首的那个身影尤为扎眼,正是渡边一郎。他挥舞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刀身在偶尔闪过的火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嘴角挂着一抹残忍而得意的笑意,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正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就在三天前,迷雾小组冒死截获了日军计划的部分情报。那份薄薄的纸片,此刻却重如千钧,关系着整个重庆乃至整个抗战局势的安危。他们本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却没想到敌人的反扑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凶狠,显然是势在必得,要将他们灭口并夺回情报。凌啸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他也要将这份情报送出去。

把最后一颗手榴弹给我。凌啸岳的声音冷静得像万年寒冰,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怎样汹涌的波涛。他的右手缓缓拔出腰间的军用匕首,动作沉稳而决绝。冰冷的月光透过硝烟的缝隙,恰好洒在锋利的刀刃上,泛着令人心悸的森冷寒光,映照出他眼中那团熊熊燃烧、宁死不降的决绝火焰。他在心中默念:兄弟们,对不起了,或许,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战斗了。但就算死,也要拉上足够的垫背!

渡边一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手示意停止射击。战场上出现了片刻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伤者压抑的呻吟和远处江水拍岸的声音。他用一口流利却带着生硬腔调的中文喊道:凌少校,何必做无谓的抵抗?你们的援军?哈哈哈,早就被皇军击溃了!他特意加重了二字,声音中充满了戏谑与嘲讽,试图彻底瓦解对方最后的心理防线。

凌啸岳的心脏猛地一揪。援军被击溃了?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冰湖,让他本就沉重的心更加冰冷。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小李,那孩子眼中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不!不能放弃!凌啸岳猛地甩了甩头,驱散脑中的消极念头。他凌啸岳是什么人?是军人!是誓死保卫家国的战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抵抗就不会停止!他没有回应渡边一郎的叫嚣,只是将那颗沉甸甸的手榴弹紧紧握在手中,手指颤抖着,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与不甘,缓缓拉开了保险栓。尖锐的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迷雾小组即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刹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警笛声!那急促而熟悉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划破了绝望的死寂!紧接着,是更加令人振奋的——哒哒哒!哒哒哒!那是汤姆逊冲锋枪特有的、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怒吼!

是秦海龙!是他标志性的火力压制!

凌啸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希望的光芒!

凌少校!我秦海龙来晚了!让你久等,恕罪恕罪!秦海龙那标志性的粗犷嗓音,如同滚滚惊雷般穿透弥漫的硝烟,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豪迈气息,灌入每个人的耳中。只见三十余名装备精良的警察总局刑警队员,如同下山的猛虎,又似出鞘的利剑,从阴影中迅猛杀出,火力全开,瞬间便将日军特务原本坚固的侧翼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黑色的制服在夜色中穿梭,枪口喷吐的火舌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凌啸岳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一直紧攥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那是激动,是如释重负。他深吸一口气,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斗志。他猛地将手中的手榴弹奋力掷向敌群,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迷雾小组的弟兄们!援军到了!跟我——冲啊!

那嘶吼声,饱含着压抑已久的愤怒,饱含着绝处逢生的激动,更饱含着对胜利的无限渴望,在血色黎明前的码头废墟上,久久回荡!

二、双雄合璧破敌阵

残垣断壁间,两股钢铁洪流轰然交汇。秦海龙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如铁钳般攥住凌啸岳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你个疯子!他低吼着,粗重的呼吸喷在凌啸岳脸上,带着硝烟与愤怒的气息,就凭你这点残兵,也敢跟渡边那老狐狸硬碰硬?嫌命太长了?

凌啸岳咧嘴一笑,牵动了脸颊的伤口,疼得他龇了龇牙。他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抹去血污的动作却无法掩盖眼底的疲惫。然而那双眼睛深处,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锐利如鹰隼般始终紧盯着前方胶着的战场。再晚来五分钟,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颤,你就只能在烈士陵园给我挑块风水宝地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秦海龙身后那些风尘仆仆却眼神坚毅的战士,声音沉了下来:伤亡?

七个...秦海龙脸上的横肉剧烈抽搐了一下,那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凶悍的面庞此刻写满了沉痛。他猛地转身,将一挺捷克式轻机枪狠狠架在集装箱锈蚀的顶端,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七个好兄弟,永远留在这儿了。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味道,这笔血债,我要让小鬼子用十倍、百倍的命来偿!机枪冰冷的枪口指向日军阵地,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吞噬生命。

凌啸岳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只是将目光投向那些倒在瓦砾中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愤怒。那七个兄弟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们或许昨天还在跟他开玩笑,或许还在憧憬着战争结束后的生活。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转化为更加坚定的意志。

渡边一郎显然没料到这支几乎被他逼入绝境的残军竟还有后援,原本有条不紊的阵型顿时出现了一丝混乱。他站在高处,望远镜中的景象让他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

这短暂的混乱,如同一道裂痕,瞬间被凌啸岳敏锐地捕捉到。他心中那块因持续恶战而紧绷的弦稍稍松动,随即被一股新的力量填满。机会来了!他低喝一声,迅速调整部署,声音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秦队!

秦海龙精神一振,如蓄势待发的猛虎。

你带一队人,立刻穿插到东侧仓库,给我死死守住那里!凌啸岳的手指重重指向地图上标记的位置,那是渡边唯一的退路,绝不能让他们跑了一个!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明白!秦海龙毫不犹豫地应道,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狠厉的笑容,你放心往前冲,你凌大队长的屁股,我给你兜得严严实实!他拍了拍胸脯,转身大吼一声:一中队跟我来!把仓库给我拿下来!

一群战士齐声应和,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战斗的号角再次吹响,这一次,攻守之势已然逆转。凌啸岳如同一只挣脱枷锁的猛虎,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一马当先,军用匕首在他手中化作了索命的毒蛇,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凌厉的风声,每一次刺入都精准狠辣。他的动作迅捷而致命,三年前在德国特种兵学校的日日夜夜,那些枯燥而艰苦的训练,此刻都化作了最实用的杀人技巧。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与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勾勒出一张狰狞而坚毅的面庞。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前进,为了牺牲的兄弟,为了脚下的土地!

八嘎!一声怒吼从前方传来,渡边一郎挥舞着武士刀,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直冲而来。他显然被凌啸岳的勇猛激怒了,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凌啸岳瞳孔一缩,心中暗道:终于来了!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迎着刀锋冲了上去。就在武士刀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猛地一个侧身,险之又险地躲过。刀锋擦着他的肩胛划过,带起一串血珠,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武士刀的寒光与匕首的冷芒在清冷的月光下交织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声。渡边一郎的刀法刚猛霸道,每一刀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显然是日本剑道的佼佼者。而凌啸岳的身法却如同鬼魅般难以捉摸,他不与渡边硬拼,而是利用自己灵活的优势,在刀锋的缝隙中穿梭。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分析着渡边的每一个动作,寻找着他的破绽。

二十回合过后,渡边一郎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刀法虽然依旧凌厉,但速度却慢了下来。凌啸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知道,机会来了!就在渡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凌啸岳动了。他左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锁住了渡边持剑的手腕,指骨因用力而发白。渡边一郎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道大得惊人,手腕被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就在渡边惊慌失措的瞬间,凌啸岳右手的匕首已经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你...怎么会...渡边一郎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的匕首,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困惑。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凌啸岳缓缓抽出匕首,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他冷冷地看着渡边一郎,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这是你欠林秘书的。他想起了林秘书那温柔的笑容,想起了她为了掩护大家撤退而倒下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悲伤。

话音未落,他突然听到西南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那枪声急促而密集,打破了夜的宁静。凌啸岳心中顿时一紧——那是电力站的方向!他猛地抬头,望向西南方向,眉头紧锁。难道那里也出事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三、暗夜玫瑰守光明

电力站内,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与平日里机器的轰鸣不同,此刻只有令人窒息的死寂。沈安娜蜷缩在控制室最深处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机柜,手中那把制式毛瑟手枪的木质枪柄已被掌心渗出的冷汗浸得有些滑腻。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击着悬在头顶的死亡倒计时钟。

三个小时前,老方那带着电流杂音的急促通报犹在耳畔:日军特高课行动组,目标——重庆电力总厂!他们要炸毁主发电机组,彻底瘫痪全城供电!那一刻,她正在报社整理前线将士的英勇事迹,钢笔在稿纸上划出的墨痕尚未干透,和平与战争的界限便在这通电话中被骤然撕裂。没有丝毫犹豫,她以记者身份为掩护,第一时间驱车赶到了这座城市的。

沈小姐,您...您真要这么做?留守的老电工王师傅,一个在电站干了半辈子的老实人,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攥着扳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颤巍巍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记者——平日里总是穿着合体的旗袍或素雅的连衣裙,说话轻声细语,此刻却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眼神里的沉静让他感到陌生又心惊,那些...那些鬼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特务啊!个个都带着家伙,您这...

沈安娜缓缓抬起头,月光透过布满灰尘的高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对着王师傅露出一抹极淡、却足以安抚人心的笑容,从随身的牛皮手袋里取出那枚陪伴她多年的口红相机——这小巧的物件曾记录下无数真相与罪恶。王师傅,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麻烦您现在带我去备用发电机房,就说主线路有异响,需要紧急检查。笑容依旧温婉,如同春日里拂过湖面的微风,但那双清澈的杏眼深处,却燃烧着一簇不容置疑的火焰,那是决心,是责任,更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王师傅看着她眼中的光,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在前头引路,脚步虽仍有些虚浮,却多了一份莫名的勇气。

咔哒——哐当!主控室厚重的铁门被特制工具撬开,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三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日军特务如狸猫般窜入,动作迅捷而狠辣,手中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已指向各个关键位置。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预想中的惊慌失措,而是三道精准狠辣的火舌!

第一声枪响撕裂了寂静,子弹不偏不倚击中领头特务的右膝。那人闷哼一声,像截木桩般单膝跪倒在地,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手中的炸药引爆器落地。 第二声枪响接踵而至,子弹精准地打爆了第二名特务持枪的手腕,勃朗宁手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入设备缝隙。 咻——砰!第三颗子弹擦着最后一名特务的头皮呼啸而过,精准地击中他身后的配电盘,爆出一串刺眼的蓝色电弧和火花,噼啪作响的电流声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恐怖。

不想死的,就把炸药放下。沈安娜的声音从阴影中缓缓传出,不高,却带着一种冰碴般的寒意。她缓缓走出,右手平举着毛瑟枪,枪口稳定如磐石;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钢制裁纸刀——那是她用来修改稿件的工具,此刻却成了致命的短刃。清冷的月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边,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轮廓,宛如一尊浴火而生的复仇女神,眼神冷冽如冰,决绝如铁。

八嘎!臭娘们,竟敢坏皇军的大事!被击中膝盖的特务头目强忍剧痛,眼中迸发出野兽般的凶光,用未受伤的左手挣扎着捡起地上的手枪,颤抖着指向沈安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安娜眼中寒光一闪,左手腕轻巧一抖,那把锋利的裁纸刀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只听一声轻响,裁纸刀精准无误地刺入特务头目持枪的右手手背,深深没入近半寸!手枪再次脱手,发出绝望的金属撞击声。紧接着,沈安娜整个身体如狸猫般向前一扑,一个迅捷的翻滚来到巨大的中央控制台后,右手在布满按钮和仪表的面板上猛地一按——滋啦!紧急断电按钮被按下,整个电力站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应急通道指示灯幽幽地散发着惨绿的光芒,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诡异。

在那边!她在那边!特务们的惊呼和慌乱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沈安娜屏住呼吸,将身体完全融入控制台的阴影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紧握着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知道,自己不仅是在与这几个特务周旋,更是在与时间赛跑。每多拖延一秒,城市的光明就多一分希望,前线的通讯就多一分保障,后方的民众就少一分恐慌。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张面孔:报社里为她泡好热茶的老校对,邻居家在灯下苦读的孩子,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这些画面如同一股股暖流,驱散着死亡的恐惧,化为支撑她继续战斗的力量。她凭借着白天以记者身份采访时记下的每一个设备位置、每一条通道走向,在错综复杂的机器丛林中无声穿梭,如同一只暗夜中捕猎的母豹。

当凌啸岳带着特别行动组队员们如猛虎下山般冲进电力站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沈安娜背靠着仍在低鸣运转的备用发电机,脸上沾着几道乌黑的灰尘,原本整洁的警服袖子被尖锐的金属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肉的伤口,鲜血正顺着白皙的肌肤缓缓渗出,在应急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然而,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手中的毛瑟手枪稳稳地指着地面,枪口还冒着一丝淡淡的青烟。她的眼神锐利而明亮,丝毫不见慌乱,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斗,而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采访。在她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个被巧妙打晕的特务,每个人的太阳穴或后颈处都有着明显的钝器击打伤——那是她用扳手和灭火器完成的。

你没事吧?凌啸岳快步上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她全身,当看到她手臂上那道仍在渗血的伤口时,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与关切。

沈安娜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却第一时间越过凌啸岳,落在那些虽然布满灰尘、但核心部件完好无损的发电设备上,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抹浅淡却动人的笑容。大部分机组都保住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但那疲惫之下,却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只是线路有些受损,需要些时间修复。月光下,她沾满灰尘的脸颊上,那笑容宛如寒夜中悄然绽放的玫瑰,带着血与火的洗礼,却依旧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与坚韧不拔的生命力。

四、捷报频传惊蛰破

当第一缕鱼肚白挣扎着撕破重庆浓墨般的夜空,晨雾尚未散尽,急促而振奋的捷报便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刺破了黎明前最后的沉寂。

“报告组长!第三仓库的敌人已被肃清,无一漏网!清点战果,缴获炸药整整三百公斤,足够炸平半个码头了!”通讯兵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硝烟未散的灼热感。

“码头西侧隐蔽角落发现日军制式无线电发报机!技术组正在全力破译,已成功解读部分加密电文,似乎涉及……撤离计划!”另一份报告接踵而至,带来了更关键的信息。

“老方来电!”又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上临时指挥点,“城内各秘密据点的特务已基本被清除,目前正在对残余分子进行拉网式搜捕,全城戒严,一只苍蝇也别想轻易飞出去!”

凌啸岳负手站在码头区最高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顶上,凛冽的晨风掀起他略显凌乱的衣角,猎猎作响。他深邃的目光掠过脚下逐渐苏醒的城市轮廓,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层峦叠嶂的山城,嘉陵江如一条沉睡的巨龙蜿蜒其间。那些熟悉的山山水水,在朦胧中若隐若现,尽管昨日的炮火留下了累累伤痕,但这座饱经战火淬炼的英雄城市,依然如磐石般屹立不倒,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捷报频传,他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心中那块因担忧而悬着的巨石,稍稍落下了一些。但多年的战场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秦海龙,这位一向沉稳如山的汉子,此刻脸上也难掩一丝欣慰。他快步走上集装箱的铁梯,来到凌啸岳身边,将一份刚译出的电报递了过去,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凝重:“凌队,这是技术组刚刚从日军发报机里截获并紧急破译出来的,孙志远那个老狐狸,果然留了后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狡猾。”

凌啸岳接过那张薄薄的电报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触及那短短一行字,他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被死死绷紧。电文内容极简,却字字如刀:“渔夫计划提前启动,黎明撤离。”

“渔夫……”凌啸岳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仿佛要将空气都挤出水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窜入他的脑海,让他背脊发凉——难道是那个传说中潜伏极深、一手策划了无数阴谋的日军最高级别间谍?如果他要跑,那之前所有的牺牲和努力,岂非要功亏一篑?

沈安娜不知何时也登上了集装箱顶,她的脸色因彻夜未眠而显得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异常明亮。她轻轻走到凌啸岳身边,目光带着理解与担忧,声音轻柔却带着千钧之重:“凌队长,林秘书……牺牲前传回的最后那份零碎情报里,曾隐晦地提到过‘渔夫’这个代号。她说,这个人掌握着日军对重庆下一步毁灭性行动计划的核心机密,是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揪出的关键人物。”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凌啸岳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浪。林秘书牺牲时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那份情报的分量,此刻显得无比沉重。

就在此时,一轮红日终于挣脱了厚重云层的束缚,万丈金色光芒如利剑般刺破晨雾,瞬间洒满了整个码头,也照亮了凌啸岳坚毅的脸庞。他深吸一口气,胸腔中翻腾的情绪——有对牺牲同志的悲痛,有对敌人狡猾的愤怒,更有肩负重任的使命感——在这一刻凝聚成一股钢铁般的意志。他缓缓握紧了腰间那把陪伴他出生入死的驳壳枪,冰冷的枪身传来熟悉的触感,给予他力量。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坚定地望向城区深处那片依旧被薄雾笼罩的方向,那里,隐藏着他们最终的目标。

“秦队!”凌啸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立刻调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增派人手,全面封锁重庆所有出城路口、码头、车站,特别是水路!一只鸟都不能让它轻易飞出去!”

“是!”秦海龙沉声应道,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凌啸岳看向沈安娜,语气略微放缓,但依旧带着急迫,“沈小姐,麻烦你立刻联系老方,让他加大城内搜捕力度,重点排查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和交通要道。我们必须在‘渔夫’意识到危险,成功撤离重庆之前,把他从老鼠洞里揪出来!”他知道,这不仅是为了告慰牺牲的英灵,更是为了守护这座城市,守护千千万万同胞的生命。

“我明白,凌队长,我马上就办!”沈安娜毫不犹豫地应道,迅速转身去协调通讯。

就在此时,远处的江面上传来几声悠长而沉闷的轮船汽笛声,带着一丝不祥的预兆,穿透了清晨的宁静。

一场紧张激烈的新追逐,已然拉开了序幕。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明枪暗箭的小喽啰,而是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那个身份成谜、狡猾至极的最终黑手——“渔夫”。

凌啸岳伫立在集装箱顶端,任凭猎猎江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衣襟。他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眼神深邃如潭。他清楚地知道,之前的胜利,不过是扫清了外围的障碍,真正决定生死存亡的战斗,现在,才刚刚打响。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冷静和决绝。无论这“渔夫”有多么狡猾,隐藏得多深,他都必须将其绳之以法,为了重庆,为了抗战的未来,他别无选择,也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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