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厅的霓虹在雨夜里晕染开一片迷离的光晕,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将湿漉漉的街道映照得光怪陆离。凌啸岳将黑色风衣的领口立起,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潮湿的空气裹挟着脂粉香、劣质烟草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这是战争时期重庆夜晚特有的气息,繁华与危险交织,如同眼前这片歌舞升平背后涌动的暗流。他不动声色地穿过喧嚣的大厅,指尖在腰间枪套上轻轻一触——勃朗宁m1911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上来,像一剂强心针,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枪是他最忠诚的伙伴,也是此刻唯一能给予他安全感的东西。
凌少校这边请。侍应生谄媚的笑容在看清来人时僵了半秒,那是一种混合着惊愕与畏惧的表情,显然没料到这种龙蛇混杂的风月场会出现如此气场凛冽的人物。那是军人特有的铁血气质,与周遭的靡靡之音格格不入,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瞬间割裂了这虚假的繁华。凌啸岳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在侍应生身上停留,而是不着痕迹地扫过天花板上旋转的水晶灯,以及大厅各个角落的阴影处。七处明暗哨位已在脑海中标定,每一个可能藏有枪手的位置,每一条可能的逃生路线,都清晰地如同军事地图般铺展开来。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雕花木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玫瑰与檀香的馥郁气息扑面而来,与门外的污浊空气形成鲜明对比,带着刻意营造的精致与暧昧。苏曼丽斜倚在猩红沙发上,月白色旗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那旗袍的料子极好,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将她肌肤的雪白衬得愈发晃眼。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烟雾缭绕中,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却更添了几分神秘的诱惑。她抬起眼,那双据说能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真的只是意外他的到来:凌少校真是稀客,我还以为要等到天亮呢。声音软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凌啸岳反手关上门,金属插销落下的轻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像是给这场即将到来的交锋划下了一个界限分明的战场。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原地,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包间内的环境。陈设奢华,却处处透着刻意。墙上的油画,角落里的花瓶,甚至地毯的花纹,都像是经过精心挑选,试图营造一种高雅的氛围,却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苏曼丽身上,这个女人像一朵盛开在悬崖边的罂粟,美丽,却致命。苏小姐的邀约,不敢怠慢。他拉过对面的椅子坐下,腰背挺直如松,没有丝毫放松,右手始终放在桌面可及之处,保持着随时可以拔枪的姿势。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尤其是在面对像苏曼丽这样深不可测的对手时。
苏曼丽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同银铃般悦耳,却让凌啸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烟圈从她涂着鲜艳口红的红唇中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表情。都说军统的人是阎王脸,冷冰冰硬邦邦,今日一见,凌少校倒是比传闻中俊朗得多。她起身,旗袍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肌肤细腻,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走到酒柜旁,给高脚杯倒满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加冰?她侧过头问,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诱惑,仿佛他们之间不是剑拔弩张的情报人员,而只是普通的朋友在小酌。
执行任务时,我从不饮酒。凌啸岳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如同手术刀般锐利,试图剖开她妩媚的伪装,看清她真实的意图。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牵着鼻子走,在暧昧的氛围中进行生死较量。苏小姐深夜相召,总不会只是请我看百乐门的夜景。他直接切入正题,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与她周旋。每多在这里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旗袍开衩处露出的雪白小腿在他眼前一晃,带着致命的诱惑。苏曼丽将酒杯推到他面前,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背,那触感柔软温热,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让凌啸岳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又强行忍住。他不能在她面前示弱。急什么?她忽然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气息拂过凌啸岳耳畔,带着玫瑰香水和烟草混合的复杂味道,昨天下午三点,宪兵司令部机要室被盗了一份文件,你说奇不奇怪?
凌啸岳瞳孔微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份标注着绝密·惊蛰的文件,正是他三天前亲自从宪兵司令部带出来,交给上线的。除了军统高层和具体执行任务的人员,绝不可能有外人知道!苏曼丽能知道如此细节,甚至包括失窃的具体时间,这绝非泛泛之辈。她到底是什么人?是日军的特务?还是中统的眼线?或者,是那个让他们头疼已久的?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
看来凌少校知道些什么。苏曼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坐回原位,慢条斯理地重新点燃一支烟,火苗映照在她眼中,跳跃着神秘的光芒。不过比起失窃的文件,的行踪应该更有趣吧?
这个代号像淬毒的针,狠狠刺在凌啸岳最敏感的神经上,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日军梅机关安插在重庆的最高情报官,一个如同鬼魅般的存在。半年来,至少有七名地下党员死于他的策划,每一次行动都精准狠辣,仿佛他能洞悉他们所有的计划。军统和中统联手追查了三个月,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却连此人的真实面目都未能摸清,只知道他极其狡猾,而且隐藏得极深。苏曼丽竟然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苏曼丽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丝嘲讽,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后天下午四点,渝中区废弃兵工厂,会亲自去检查计划的准备情况。她伸出涂着蔻丹的食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那是军统内部传递紧急情报时才会使用的暗号!
凌啸岳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个暗号,只有军统核心成员才知道!苏曼丽怎么会?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日军特务?不可能,日军特务绝不会知道如此核心的暗号。军统叛徒?那她为什么要把的行踪告诉他?还是说,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目的是引他上钩?无数种可能性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每一条路都可能通向万丈深渊。他看着苏曼丽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迷雾。
情报值什么价,苏小姐应该清楚。凌啸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冷得像冰,不带一丝感情。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此重要的情报,背后必然隐藏着苛刻的条件。说你的条件。
爽快。苏曼丽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将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的一声轻响。她抬起眼,眼中妩媚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恨意,那恨意如此浓烈,仿佛压抑了许久,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帮我除掉一个人——宪兵队特高课的佐藤少佐。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个人渣总缠着我,昨天晚上还想对我动手动脚。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
凌啸岳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心中疑窦丛生。仅仅是因为佐藤少佐对她动手动脚?这理由听起来未免太过牵强。像苏曼丽这样的女人,身边应该不乏追求者和骚扰者,她为何偏偏要让自己去冒险除掉一个日本宪兵少佐?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难道佐藤少佐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凌啸岳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越来越复杂的漩涡,而苏曼丽,就是那个站在漩涡中心,掌控着一切的人。他必须小心,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重庆,霓虹初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暖意与潜藏的危机。高级酒楼的包间内,红木圆桌光可鉴人,映出凌啸岳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如同他此刻飞速运转、精密计算的大脑。佐藤健司……这个名字如同一根冰冷的针,刺入凌啸岳的思绪。渡边一郎那条老狐狸最锋利的爪牙,一手掌管着重庆城内令人闻风丧胆的反谍工作,是块十足难啃的骨头。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苏曼丽,她抛出的诱饵太过诱人,动机又显得天衣无缝。这份完美,在凌啸岳看来,却像一张精心编织的巨大蛛网,美丽,却致命。他甚至能嗅到那蛛丝上沾染的、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我凭什么相信你?”凌啸岳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如蓄势待发的鹰隼,锐利地锁定对方,仿佛要将苏曼丽从里到外看穿,“也许,这根本就是渡边设下的连环计,借你的口,诱我去刺杀佐藤,好把这潭本就浑浊的水彻底搅乱,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他则坐收渔翁之利。”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谍战棋局中。
苏曼丽闻言,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带着几分妩媚,几分戏谑,笑得花枝乱颤,肩头轻耸,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凌少校果然名不虚传,心思缜密得像台德国造的精密仪器。”她笑够了,眼神却渐渐变得认真,从随身的丝绒手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黄铜纽扣。那纽扣小巧精致,在包间暧昧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用涂着蔻丹的纤指轻轻一推,纽扣便滑过光滑的桌面,稳稳地停在凌啸岳面前。“这个,凌少校觉得,能不能证明我的诚意?”
凌啸岳的目光落在那枚纽扣上,瞳孔骤然收缩。纽扣背面,用精湛的工艺刻着一个极小、却栩栩如生的樱花图案。那一瞬间,凌啸岳的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骤然停滞。他认得这个标记!这是日军“梅机关”高级特务独有的身份标识,如同他们的第二张脸。他曾在两次极其凶险的行动中,从被击毙的日军王牌间谍身上见过,那图案的细节,刻骨铭心。
苏曼丽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真实的颤抖,不再是先前的娇媚或戏谑。“佐藤手里有我的把柄。”她咬了咬下唇,似乎难以启齿,“他……他拍下了一些照片,一些……足以让我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照片。”她缓缓抬起眼,眼眶已然微红,平日里流转的妩媚风情被一种脆弱和恐惧所取代,那是一种失去一切庇护的无助,让她那张美艳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凄楚。“我知道你们军统,一直在找‘渔夫’的下落。帮我除掉佐藤,拿到那些照片,我把‘渔夫’的最新情报,还有佐藤明天会去废弃兵工厂接头的消息告诉你。凌少校,这是一笔双赢的交易。”
凌啸岳伸出手指,轻轻拈起那枚黄铜纽扣。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瞬间蔓延至心底。纽扣是真的,这一点他有九成把握。但苏曼丽的话呢?有几分是肺腑之言,几分是精心设计的表演?废弃兵工厂的情报……如果属实,那无疑是摧毁日军在重庆情报网的天赐良机,足以让他立下不世之功。可万一……万一这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等待他的将是天罗地网和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心脏,在理智与诱惑之间,反复拉扯,权衡着利弊,感受着那份如履薄冰的惊险。
“我需要时间考虑。”凌啸岳将纽扣紧紧攥在掌心,然后揣进内袋,仿佛握住了一个滚烫的秘密。他站起身,“明天这个时间,我会给你答复。”
苏曼丽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重新挂上那副莫测的笑容:“可以。不过凌少校,最好快点做决定。佐藤那条疯狗……鼻子灵得很,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疯咬人。”她忽然向前一步,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扑面而来。在凌啸岳反应过来之前,她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带着侵略性的吻。那吻,带着烟草的辛辣和女人唇脂的甜腻,复杂而危险。“我等你的好消息。”
凌啸岳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一步,手背狠狠擦过嘴唇,仿佛要抹去那令人不适的触感和气息。就在这时,包间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喊叫和军靴踏地的声响:“开门!开门!宪兵队检查!所有人都不许动!”
苏曼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中充满了惊恐。这一次,她的惊慌失措不似作伪,那份发自内心的恐惧,让她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凌啸岳的心也猛地一沉,但他的大脑却在刹那间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他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迅速行动起来。他几步走到墙边,猛地掀开厚重的波斯地毯,露出地板上一块颜色略有不同的木板——那是一个隐藏的暗门,这是他进来时就凭借特工的敏锐观察力注意到的机关。
“从这里走,直通后巷。”苏曼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手指颤抖地指向暗门,“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凌啸岳回头,深深地看了苏曼丽一眼。灯光摇曳,映在她苍白而惊慌的脸上,那双总是充满算计和妩媚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恐惧。这个女人的惊慌,不似作伪。他不再犹豫,用力拉开暗门,下面果然是一条陡峭湿滑的阶梯,通往未知的黑暗。“为什么帮我?”他最后问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可以将自己交出去,以换取自身的安全。
苏曼丽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似有挣扎,似有决绝,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幽光。“因为……”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句话,意味深长。
楼梯间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一丝雨后的湿冷。凌啸岳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摇曳灯光中,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的女人,不再犹豫,纵身跃下。身后,暗门在头顶悄然合上,如同从未开启过一般,将外面宪兵队粗鲁的砸门声和喊叫声,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黑暗中,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和下楼的脚步声,以及心中那份对苏曼丽愈发浓厚的疑虑与探究。
潮湿的地道里,霉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凌啸岳如猎豹般快速穿行,军靴踏在泥泞中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精准而迅捷。他抬手摸出怀中的银质怀表,表盖“啪嗒”一声弹开,表盘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那是沈安娜。三天前在《中央日报》社外,她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文件,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发梢,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恬静得不像个在刀尖上行走的地下党员。那一刻的她,是如此真实而脆弱,让他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同一条船吗...”他对着照片上的人儿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冰凉的黄铜纽扣。苏曼丽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以及她递来纽扣时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都在他脑海中盘旋。无论这个女人的动机是真是假,是利用还是试探,废弃兵工厂的情报都如同一根刺,必须核实。而那个名字——佐藤健司,或许正是撕开这重重迷雾的关键突破口。
后巷的阴影里,沈安娜如一尊雕塑般靠在冰冷的墙角,黑色的风衣融入夜色。她手中的毛瑟98K步枪消音器稳稳地瞄准着百乐门那扇霓虹闪烁的后门,呼吸悠长而平稳,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酒气和烟火气出现,她紧绷的肩膀才如释重负般微微放松,动作利落地将步枪拆解,零件迅速被收入随身的布袋,仿佛刚才那个冷静的狙击手只是幻觉。
“情况如何?”两人在巷口的阴影处汇合,沈安娜率先发问,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凌啸岳沾着灰尘的风衣下摆,以及他领带上那不易察觉的褶皱——那是刚才苏曼丽“意外”靠近时留下的痕迹。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警惕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凌啸岳并未忽略她眼神的细微变化,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黄铜纽扣,递到她手中:“苏曼丽提供了‘渔夫’的行踪,在废弃兵工厂,但有条件,要我帮她除掉佐藤健司。”他简明扼要地复述了刚才在包间里的对话,包括苏曼丽那暧昧的姿态和那个三短两长的奇特暗号,末了问道:“你怎么看?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沈安娜指尖摩挲着纽扣上精致却冰冷的樱花图案,眼神愈发锐利:“梅机关的标识是真的,工艺很考究,不是仿制品。”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审慎,“但这个情报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诱饵。”她抬头看向凌啸岳,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伸手,指尖在他唇上轻轻一抹,指尖沾染了一点暧昧的殷红。“苏曼丽的吻技,似乎不如传闻中那般高明。”
凌啸岳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嘴唇,仿佛还能感受到苏曼丽唇上的胭脂香和沈安娜指尖的微凉。月光下,沈安娜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带着一丝戏谑,却又无比清澈。他忽然想起苏曼丽最后那句话——“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句话,此刻竟显得有些讽刺。
或许,在这片名为重庆的迷雾森林里,每个人都戴着精心绘制的面具,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敌人与盟友,真话与谎言,交织缠绕,难辨真伪。而他和沈安娜,早已在一次次无声的配合与生死的考验中,不知不觉地,成了真正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是这条黑暗航线上,彼此唯一的灯塔。
“明天行动。”凌啸岳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兵分两路,我去会会佐藤健司,探探他的底细。你和老方带人去查兵工厂,务必小心,注意安全。”
沈安娜郑重地点头,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莱卡相机:“这是下午刚从暗房洗出来的照片,苏曼丽近三个月的社交记录,老方他们盯了很久。”她熟练地翻开相簿,停在其中一页,照片上的苏曼丽笑靥如花,正与一个戴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碰杯。“这个男人,我们查了很久,身份不明,但他每个月都会固定来百乐门见苏曼丽,出手阔绰,行为谨慎。”
凌啸岳凑近,仔细看着照片。男人的侧脸在闪光灯下显得有些模糊,但他西装领口别着的那支钢笔——凌啸岳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那是德国蔡司公司生产的特制钢笔,笔帽处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十字纹路,内置微型相机和密码本,是梅机关高级特务才会配备的制式装备!
“渔夫...”凌啸岳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眼中燃起一簇幽冷的火焰,“看来这场戏,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也更有趣。”一条隐藏的线索,似乎正逐渐浮出水面。
远处的海关钟楼传来十二点的钟声,悠扬而沉闷,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夜色中的重庆城,万家灯火背后,是汹涌的暗流和无声的厮杀。废弃兵工厂的断壁残垣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杀机?“惊蛰”计划的全貌又是什么?苏曼丽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军统的棋子,还是日方的诱饵,亦或是第三方势力?而那个神秘的“渔夫”,又会在何时,露出他真正的獠牙?
凌啸岳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枪套里的勃朗宁,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感到一丝安心。沈安娜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她的手心带着一丝薄茧,却异常温暖。两人相视一眼,无需多言,彼此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前路必定凶险万分,步步惊心,但他们别无选择。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这个风雨飘摇、山河破碎的国家,也为了保护身边这些素未谋面却血脉相连的同胞,更为了身边这个可以托付生死的人。
夜色更深,寒意渐浓。一场围绕“惊蛰”计划的生死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们,已经置身于这场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