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我的命令已经发出,传到了千里之外的公安城。
我没有再喝茶,靠在宽大的椅子上,意识沉入了我的沙盘世界。
【策反?手段太低级。】
【人性最不可靠,忠诚随时可以背叛,勇气也会被恐惧击垮。】
【与其去赌一个降将的良心,我更喜欢用直接点的方式来掌控结局。】
【我要的,不是一场勾心斗角的胜利。】
【我想要的,是一场彻底的碾压。】
我的视线俯瞰着公安城。
城楼上,糜芳的酒宴还在继续,那些笑声和调笑声,在我的脑海里听着很刺耳。
城墙下,陆逊的江东大军已经完成合围,在黑暗中安静的等待着攻击信号。
而我派出的无影精锐,“壁虎”小组,正扮演着信使,抬着几坛御酒,出现在公安城的南门外。
“站住!什么人!”
城门上的守军远远的看到了他们,喝问声里满是无聊和懒散。
带头的壁虎组长,不慌不忙的举起一面小旗。
那是一面红旗,上面用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关”字。
“樊城捷报!君侯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特派我等,为南郡守城将士送来犒赏御酒!”
他的声音用内力送出,清楚的传到了城楼上。
“什么?君侯的犒赏?”
“是樊城来的信使!”
城墙上,原本昏昏欲睡的守军,一下子热闹起来。
前线大胜,是他们最近听到的最好消息。随之而来的犒赏,更是让他们个个满脸放光。
【看,多廉价的快乐。】
【一场假的胜利,几坛下了药的酒,就让他们放下了警惕。】
【凡人的可悲,就是如此。】
很快,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壁虎小组抬着那几坛散发着浓郁酒香的坛子,被热情的守军迎了进去。
我切换视角,锁定在喝得醉眼惺忪的糜芳身上。
一个亲兵跑上城楼,激动的向他报告:
“将军!大喜!君侯派人从前线送来御酒,说是要犒赏三军!”
“哦?”
糜芳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抬起头,脸上有些意外,随即就得意起来。
【哈!关云长那个傲慢的家伙,终于想起我这个小舅子了?】
【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我为他守着大后方,功劳不小!】
我能清楚“看到”他内心的想法,觉得有些好笑。
他根本没意识到,以关羽的性格,怎么会在快要攻破樊城的关头,分心派人来犒赏后方?
但被酒精和虚荣冲昏了头的糜芳,不会去想这些。
他只看到了认可。
他只看到了荣耀。
“快!快让他们上来!”
糜芳一把推开怀里的侍女,挣扎着站直身体,想摆出威严的样子,去迎接这份荣耀。
壁虎组长被带到他的面前。
他单膝跪下,动作十分标准,流利的背出一套说辞:
“启禀将军!君侯阵前大破曹军,擒于禁,斩庞德,北方震动!君侯说,这全靠将军稳守南郡,大军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特命小人送来荆州最好的醉乡醇,和将军及全城将士同贺!”
这番话,每个字都说到了糜芳的心坎里。
尤其是那句“全靠将军稳守南郡”,更是让他听了十分舒服。
“好!好!好!”
糜芳连说三个好字,亲自上前扶起壁虎组长,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
“云长……君侯有心了!他有心了啊!”
他眼眶都湿了,似乎真的被感动了。
【还真入戏了?】
【这演技,不去评个奖都可惜了。】
【也好,你越是感动,待会儿醉得就越沉。】
糜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喝道:
“传我将令!今夜,全城同庆!所有当值的士兵,都能分一碗御酒!”
“来人,把酒打开!拿最大的碗来!我要亲自为君侯贺此大捷!”
命令一下,整个南郡城都沸腾了。
巨大的酒坛被打开,特调的酒香弥漫开来。酒里混着我让无影加入的西域奇药,无色无味,却能让人沉睡不醒。
士兵们欢呼着排队,用头盔、饭碗抢着分这份来自“君侯”的恩赐。
糜芳更夸张,直接让人搬来一个铜盆倒满,高高举起:
“祝君侯,武运昌隆!明日破城,直捣许都!”
说完,他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灌下那满满一盆酒。
城楼上下,一片欢腾。
【喝吧,尽情的喝吧。】
【这是你们的庆功酒。】
【也是你们的断头酒。】
我的视线冷漠的扫过全城。
药效发作的比我想的还快。
那毕竟是无影药库里顶级的迷药,据说一小滴就能让一头大象睡上三天。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变化开始了。
一个站岗的士兵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皮越来越重,他想睁开眼,身体却软了下去,靠着墙垛睡着了。
一队巡逻兵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乱,最后几个人互相靠着,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睡死了过去。
城楼上,糜芳刚喝完第二盆酒,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歌女变成了好几个晃动的影子。
“好……好酒……就是……有点上头……”
他喃喃自语一句,然后一头栽倒在酒桌上,打翻了盘子碟子,鼾声如雷。
寂静。
刚才还喧闹的公安城,此刻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
从主将到小兵,从城楼到军营,数千守军在一场假的狂欢里,全都睡着了。
他们手里的刀枪滑落在地。
城防图就摊开在桌上。
粮仓的钥匙还挂在睡死的仓库官腰间。
这座坚固的城池,现在成了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壁虎组长是城里唯一还站着的人。
他冷漠的看了一眼满地睡倒的人,慢慢走到城楼最高处,从怀里拿出一支特制的火箭,点燃后射向夜空。
咻——嘭!
一朵红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那是总攻的信号。
城外,黑暗中。
一直等待的陆逊看到了那朵血色烟花,心头一紧。
来了!
“传令!全军准备……”
他“攻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吱——呀——
公安那厚重的城门,竟然从里面,被慢慢的……打开了。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洞开的城门口,对着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逊呆住了。
他手下的所有江东将士,也都呆住了。
没有喊杀声,没有火箭,没有滚石檑木。
就这么……开了?
“大都督……这……这是什么计策?”一个副将结结巴巴的问。
陆逊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那座安静得可怕的城,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派出的斥候小组小心翼翼的潜入城里,很快就一脸见了鬼似的跑了出来。
“都督!都督!城里……城里的人……都睡着了!”
“什么?!”
“从主将糜芳到门口的守卫,全都……全都睡死了!我们拿刀在他脖子上比划,他都没醒!”
听到回报,陆逊虽然足智多谋,此刻也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这比那可怕得多。
这是兵不血刃,夺下城池,缴了兵器,而城里的人还在做梦。
这是什么恐怖的手段,什么匪夷所思的计谋。
他猛地想起出发前,孙权给他的那份诸葛瑾瑜送来的计划。
他本以为那只是个战略指导。
现在他才明白,那根本就是个剧本。
他们江东军,从头到尾,都只是按剧本演戏的演员。
而那个叫诸葛瑾瑜的男人,就是这一切的导演。
“诸葛瑾瑜……”陆逊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第一次感到了一阵恐惧。
【恐惧,就对了。】
我的意识从沙盘里退出,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陆伯言,你是个聪明人。】
【希望你喜欢我准备的这份礼物。】
【因为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戏。】
我的目光望向樊城的方向。
【关羽,你的后路断了。】
【你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