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一片死寂。
三千一百二十具神臂弩整齐排列，像一片沉默的钢铁造物，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许定和李敢他们，还在那抚摸着冰冷的弩身，一个个跟丢了魂儿似的，嘴里不断念叨着“这是屠杀的机器”、“战争变了”之类的话。
呵，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这就震惊了？
这才哪到哪。
我懒得看他们继续怀疑人生，转身走出了仓库。
阳光有些刺眼。
神臂弩是很厉害，是划时代的杀器。
可这玩意儿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炼钢要煤，锻造要人，工匠要吃饭，士兵要发饷，哪一样不是拿钱堆出来的？
没钱，所谓的工业化就是个笑话。没钱，我刚拉起来的这支队伍，随时可能因为发不出军饷而散伙。
所以，当务之急，是搞钱。
搞很多很多的钱。
“影七。”我淡淡的开口。
“在。”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身后。
“我们西边，那条通往西域的古道，最近太平吗？”
“不太平。”影七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三股最大的沙匪，黑风鬣、白头雕、血蝎子，盘踞在三处要道上，所有过往商队，都必须交纳五成的过路费，否则人货两空。”
“五成？比我还黑。”我笑了，“看来，是时候给丝绸之路的商人们，送一份开业大礼了。”
“传令下去，无影夜字营全体出动。我不管他们是鬣狗还是蝎子，三天之内，我要他们的脑袋，摆在武威的城门口。”
“是。”
影七的身影再次消失。
我眯着眼，看向西方那片一望无际的黄沙。
想要富，先修路。
路上的钉子，自然要先拔掉。
……
三天后。
武威郡的城门口，竖起了三根高高的旗杆。
旗杆上，挂着三百多颗风干的人头，其中最顶上的三颗，正是沙匪头子那死不瞑目的脑袋。
一股血腥味混杂着尘土，传遍了整个武威城。
城里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场面震慑，但那些刚刚抵达、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城的西域商人们，却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天呐！是黑风鬣！他的脑袋被挂起来了！”
“还有血蝎子！我兄弟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长生天保佑！是哪位神仙，替我们铲除了这些魔鬼？”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队身穿精良钢甲的士兵，护送着一份告示，贴在了城门口。
告示的内容很简单：
即日起，武威诸葛太守，保丝绸之路商道平安。
凡入武威贸易者，只收半成商税，再无任何苛捐杂费。
城内设有武威钱庄，各国金银皆可在此兑换成武威银票，持银票可在武威境内任何商铺消费。轻便安全，假一赔十。
告示一出，商人们瞬间炸开了锅。
“只收半成税？真的假的？”
“还保商路平安？这位诸葛太守好大的口气！”
“武威银票？拿一张纸当钱花？怕不是骗子吧！”
怀疑，观望，好奇。
各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但终究，在那些人头的威慑和低税率的诱惑下，一支规模最大的，由一名叫古拉姆的粟特老商人带领的商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武威城。
……
郡守府，会客厅。
我亲自接见了这位在西域商路上颇有声望的古拉姆。
他穿着华贵的丝绸长袍，山羊胡修剪得一丝不苟，浑浊的眼中透着商人的精明。
“尊敬的太守大人，您的威名，早已传遍了沙漠。”古拉姆抚胸行礼，言辞恭敬，姿态却不卑不亢。
“客气了。”我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古拉姆先生是聪明人，我也不喜欢绕圈子。我需要钱，你们需要一个安全、公平的交易环境。我能提供这个环境，以及你们从未见过的商品。”
我拍了拍手。
许定立刻捧着一个托盘上来。
托盘上，放着三样东西。
一把雪亮的钢刀，一包洁白的精盐，还有一饼墨绿色的茶叶。
古拉姆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拿起那把钢刀，用手指轻轻一弹。
“嗡——”
清脆的刀鸣声，悠长不绝。
他再看向那包盐。西域缺盐，他们贩卖的都是粗糙的青盐，价格高昂。而眼前的盐，比沙子还细，比天山的雪还白！
还有茶叶！这更是只有中原贵族才能享用的东西！
“这些……都卖？”古拉姆的声音有些颤抖。
“都卖。而且，量大管够。”我笑了笑，“只要你有足够的金子。”
“咕咚。”古拉姆咽了口唾沫，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大人，您的货物，是最好的。但……恕我直言，带着这么多金子穿越沙漠，和带着鲜血在鲨鱼群里游泳，没有区别。”
“说得好。”我赞许的点点头，然后拿出了一张制作精美的纸。
纸上印着复杂的水纹和我的私人印章。
“这就是武威银票。”我把它推到古拉姆面前，“你在我这儿，存入一万两黄金，我给你一张面额一万两的银票。你拿着这张纸，就可以去我的仓库提货。你觉得不方便，也可以拿着它去下一站的补给点，比如玉门关，随时换回你的金子。”
古拉姆拿起那张银票，翻来覆去的看，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显然觉得这事太过荒唐。
用纸换黄金？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也不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为了庆祝我们第一次合作，我可以给你一个优惠。”
“今天，你用金子现付，我给你市价。如果你愿意用银票交易，我所有货物，给你打九折。”
九折！
古拉姆的呼吸瞬间急促了。
他是个在刀口上舔血几十年的老赌徒。
他看着我平静的脸，又看了看门外那些巡逻士兵身上精良的钢甲。
最终，他一咬牙。
“好！大人！我赌了！我所有的货物，都用银票结算！”
……
一个时辰后，古拉姆带着几张轻飘飘的银票，和他那几百车琳琅满目的货物，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武威。
许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了。
“太守！您疯了吗？就这么让他用几张纸，拉走我们那么多盐和铁？那可都是钱啊！还给他打九折？这要是他跑了，我们亏大了啊！”
我瞥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懂什么。我亏了一点折扣，赚回来的，是整个丝绸之路的未来。”
十天后。
消息飞速从玉门关传了回来。
古拉姆的商队，在玉门关的武威钱庄分号，用那几张银票，成功、足额的兑换出了他们所有的黄金！一个铜板都不少！
整个西域商路，彻底沸腾了！
安全！高效！便捷！还有折扣！
那个叫诸葛瑾瑜的武威太守，不是骗子，他是个财神！
之前还在观望和怀疑的商人，全都疯了。
他们赶着骆驼，拉着货物，潮水般的涌向武威！
武威，这个曾经偏远荒凉的边郡，一夜之间，变成了整个大陆最繁华的贸易中心。
城里到处都是说着各种语言的胡商，客栈爆满，商铺林立。白天车水马龙，夜晚灯火通明，成了一座不夜城。
郡守府的库房里，金子、银子、宝石、香料，堆积如山。
被我派来管账的左灵，每天光是数钱就数到手抽筋。他看着天文数字般的财富流入，脸上的表情从麻木到呆滞，最后眼神都空了。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了。
这个男人，不止会造杀人的机器。
他还会造印钱的机器！
许定拿着最新一个月的税收账本，双手颤抖的送到我面前。
“太……太守……上个月，光……光商税，我们就收了……三十万两黄金……”
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过去凉州十年税收的总和。
而我，只是平静的看着墙上的巨大地图。
我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武威，也没有停留在堆积如山的金子上。
我看着那条被我重新打通的，金色的丝绸之路。
我的武威银票，正随着商队，流向西域的每一个角落。我的武威钱庄，也一个接一个的开到了商路的所有关键节点上。
我建立的，早已不只是一条商路，而是一个庞大的，跨越国界的金融帝国。
等所有人都习惯了用我的银票进行交易的时候，我只需要多印几张纸，就能换回他们所有的财富。
这，比直接抢劫，可要高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