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卷宗里的钻石划痕
检察院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林定军翻到“盛华珠宝店抢劫案”卷宗时,指尖在封皮的水渍上顿住了。那水渍呈不规则的菱形,边缘泛着淡淡的黄,像极了钻石折射的光斑——这案子前世以“团伙流窜作案”结案,主犯“刀疤强”判了无期,可受害者丢失的三枚“星空之泪”钻戒,始终没找到下落。
“林检,这案子都结半年了,怎么又翻出来了?”档案管理员小张抱着一摞案卷经过,看到他手里的卷宗,随口道,“当时可轰动了,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刀疤强带着三个人,持械抢走了柜台里的镇店之宝,逃跑时还打伤了保安。”
林定军没应声,翻开现场照片。珠宝柜台的防弹玻璃上,有个直径五厘米的破洞,边缘布满蛛网状裂痕,破洞正中央有个极细微的三角形刻痕。他忽然想起前世在刀疤强的审讯记录里,有段被划掉的供述:“那玻璃不是砸的,是用‘钥匙’开的。”当时以为是胡言乱语,现在看来,这三角形刻痕绝非普通凶器所能留下。
“现场提取的凶器呢?”他抬头问小张。
“证物袋里放着把消防斧,斧刃上有玻璃残渣,和柜台玻璃成分一致。”小张指着卷宗里的证物清单,“还有枚掉在地上的假钻戒,是劫匪用来混淆视线的,上面刻着‘Sh-03’——盛华的缩写加编号。”
林定军盯着假钻戒的照片,戒托内侧有圈磨损的痕迹,像是长期被某种金属摩擦所致。他忽然注意到照片角落,保安的制服纽扣掉在碎玻璃旁,纽扣上沾着的暗红色粉末,与刀疤强指甲缝里的残留物成分完全相同——但保安的伤口是锐器造成的,这粉末更像是某种颜料。
“盛华珠宝店的老板是谁?”
“赵盛华,做珠宝生意三十年了,去年刚把店传给儿子赵天宇。”小张调出工商档案,“抢劫案后赵天宇就把店卖了,移民加拿大了。”
林定军翻到受害者笔录,赵盛华的陈述里有个奇怪的细节:“劫匪只抢了‘星空之泪’,其他钻石首饰一动没动,像早就知道它们放在哪个柜台。”而监控显示,刀疤强等人进店后直奔目标柜台,连旁边价值更高的翡翠摆件都没瞥一眼。
“这不合理。”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卷宗里的失窃清单。三枚“星空之泪”的编号分别是Sh-701、702、703,备注栏写着“定制款,内侧刻有客户姓名”。可在后续的失物招领记录里,赵盛华从未提供过客户姓名,只说“客户要求保密”。
档案室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阳光斜斜照在卷宗上,假钻戒照片的反光在桌面上投出个模糊的“7”字。林定军突然想起什么,翻到现场勘验报告,在“其他物证”栏看到一行小字:“柜台下发现半张撕碎的发票,抬头为‘星光摄影楼’,金额处被墨水涂污。”
“星光摄影楼……”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打转,他忽然记起赵天宇的社交媒体账号,头像是张在摄影楼拍的艺术照,背景里的展架上,摆着枚与“星空之泪”款式相似的钻戒模型。
技术科很快恢复了那半张发票。被涂污的金额显示为服务项目是“定制首饰盒”,备注栏写着“按Sh-701原尺寸制作,带暗格”。
“他们在找的不是钻戒,是装钻戒的盒子。”林定军猛地站起来,“刀疤强说的‘钥匙’,就是能打开首饰盒暗格的东西!”
他立刻提审刀疤强。重刑犯监区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刀疤强看到卷宗里的假钻戒照片,突然激动起来:“那戒指是赵天宇给我的!他说只要按他说的做,就能拿到三百万!那玻璃是他提前用激光弄出裂痕的,我们只是砸了最后一下!”
“首饰盒呢?”林定军追问。
“被他派人拿走了!”刀疤强的声音嘶哑,“他说盒子里有比钻戒更值钱的东西,让我们抢完就往城郊废弃窑厂跑,会有人接应……可我们到了窑厂,只看到辆烧着的车,人早就没影了!”
林定军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赵天宇移民前,曾往瑞士银行转了笔巨款,备注是“艺术品拍卖款”——和之前走私案里的洗钱手法如出一辙。难道这起抢劫案,根本是赵天宇自导自演,目的是用三枚钻戒掩盖某个秘密?
他调阅盛华珠宝店的监控备份,在抢劫发生前一小时,看到赵天宇独自进入库房,手里拎着个黑色皮包。当他走出库房时,皮包明显变轻了,而他的衬衫袖口沾着与假钻戒戒托上相同的金属粉末——是铂金。
“去查星光摄影楼。”林定军对老冯说,“重点查他们制作的首饰盒,特别是带暗格的。”
摄影楼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看到“星空之泪”的照片,脸色瞬间煞白:“赵少……哦不,赵天宇确实来做过首饰盒,说要放重要文件。他还让我在盒底刻了个‘天’字,说要和钻戒上的名字对应。”
“什么名字?”
“好像是……‘苏晴’?”老板挠了挠头,“当时觉得耳熟,后来才想起是那个女明星的名字,就是总上财经新闻的那个。”
林定军的瞳孔骤缩。苏晴——秦正明的情妇,那个在投毒案里消失的女人!难道“星空之泪”是秦正明送给她的,里面藏着他洗钱的证据?
他带着警员赶到城郊窑厂,在烧毁的车辆残骸里,找到块变形的铂金片,上面隐约能看出“天”字的轮廓。技术科还原后发现,这是首饰盒的底板,暗格里残留着张碎纸,拼凑起来是串银行账号——户主正是苏晴在巴拿马的离岸公司。
“赵天宇把证据藏在首饰盒暗格里,想借抢劫案转移出去。”林定军盯着账号,“可他没想到,刀疤强是秦正明的人,或者说,整个计划都是秦正明布的局,目的是夺回证据,顺便嫁祸给流窜团伙。”
这时,小张打来电话,声音发颤:“林检,档案室那本卷宗……封面的水渍干透了,里面显出个钻石形状的印记,印记里有个‘晴’字!”
林定军赶回检察院时,日光灯管的嗡嗡声仿佛更大了。他看着卷宗封皮上的“晴”字,突然想起假钻戒内侧的磨损痕迹——那是长期盛放钻石留下的,而真正的“星空之泪”,恐怕从一开始就没被抢走,而是被赵天宇藏在了卷宗里!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卷宗的装订线,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摸到个坚硬的物体。取出来一看,是枚丝绒首饰袋,里面装着三枚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每枚戒指的内侧,都刻着“苏晴”二字,而701号钻戒的表面,有道极细的划痕,形状与卷宗封皮的菱形水渍完全吻合。
划痕里卡着点墨绿色的粉末,化验结果显示是秦氏集团旗下化工厂的特有废料——这才是秦正明真正想销毁的证据!苏晴用钻戒藏匿废料样本,想以此要挟秦正明,却被赵天宇截胡,最终引发了这场自导自演的抢劫案。
“赵天宇现在在哪?”林定军抓起电话。
“刚查到,他根本没移民,上周在香港被人发现,已经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老冯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医生说他是被人注射了特殊药物,和老周儿子当年的症状一模一样。”
林定军捏着那枚701号钻戒,钻石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他仿佛能看到苏晴在戒指上刻下名字时的决绝,看到赵天宇藏起证据时的犹豫,看到刀疤强被推出去顶罪时的茫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棋手,最终却成了秦正明棋盘上的棋子。
卷宗被重新装订时,林定军在封皮内侧写下:“钻石会反光,也会藏住阴影。”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字迹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些还没被揭开的秘密,在档案的尘埃里,静静等待着被发现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