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盗窃案里的破绽
赵小磊的案子刚结,林定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公安机关移送的新案子——钱明盗窃案。卷宗袋上贴着“案情清晰,证据确凿”的标签,可林定军指尖刚碰到袋口,口袋里的怀表就开始发烫,表盘里闪过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工装的男人蹲在仓库角落,手里攥着个工具箱,脸上满是慌张。
“林检,这案子简单。”小陈把卷宗摊开,语气笃定,“钱明是仓库管理员,上周三晚上,仓库丢了一批进口轴承,价值二十多万。监控拍到他凌晨三点进出仓库,而且在他宿舍搜出了同款轴承,上面还有他的指纹。他自己也承认了,说是一时糊涂。”
林定军没说话,先翻到监控录像的截图。画面里的男人穿着深蓝色工装,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个侧脸,身形确实和钱明有点像。但怀表的表盘里,那个“钱明”走进仓库时,左脚先迈的步子,而他记得钱明上次来检察院做笔录时,明明是习惯性先迈右脚。
“调取钱明的入职体检报告。”林定军突然开口。小陈愣了一下,还是很快找来——报告里写着“左腿踝关节陈旧性骨折,步态略跛”。林定军指着监控截图:“你看,这人走路很稳,没有跛脚的痕迹。”
小陈凑近一看,还真是。监控里的男人步伐稳健,左右脚落地力度均匀,完全不像左腿有旧伤的样子。“可能是……那天他状态好?”小陈有点不确定。
林定军没接话,翻到搜查记录。上面写着“在钱明宿舍床底搜出轴承三箱,型号与失窃轴承一致”,附的照片里,轴承外包装上印着个小小的“m”标志。他忽然想起上周去辖区工厂调研,看到仓库里的进口轴承外包装上,印的都是大写的“m”,边缘还有圈细花纹,可照片里的轴承,标志是小写的“m”,边缘也没花纹。
“去查这批轴承的进货渠道。”林定军指着照片,“让技术科比对一下,宿舍搜出的轴承和仓库失窃的,是不是同一批货。”
小陈刚走,钱明的辩护律师就来了。是个刚执业没多久的年轻律师,说话还有点紧张:“林检,钱明确实有问题,但他……他好像有难言之隐。昨天会见时,他反复说‘不是我偷的’,可问他细节,又支支吾吾的,就说‘说了也没人信’。”
林定军心里一动,让律师带话,下午安排提审。
下午两点,钱明被带了过来。他穿着看守所的蓝马甲,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深陷,看到林定军时,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钱明,说说那天晚上的事。”林定军把监控截图推到他面前,“这是你吗?”
钱明盯着截图看了半天,喉结滚动着:“是……是我。”
“那轴承呢?”林定军又拿出搜查照片,“宿舍里的轴承,怎么解释?”
钱明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点哽咽:“是我拿的……我对不起厂里。”
林定军没急着追问,反而聊起了别的:“听说你女儿上周生日?”钱明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讶。林定军继续说,“你妻子昨天来送材料,说女儿想要个新书包,你以前总说,要给她买最好的。”
钱明的眼眶瞬间红了,手紧紧攥着马甲下摆,指节发白。“我……”他张了张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那批轴承不是我偷的!监控里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林定军追问。
“是……是仓库主管张涛!”钱明的声音带着点破音,“上周二晚上,张涛找到我,说他儿子得了白血病,急需钱做手术,让我帮他个忙。他说只是让我凌晨去仓库帮他拿点东西,事后给我两万块。我一开始不同意,可他给我跪下了,说就这一次,还说不会连累我……”
钱明抹了把脸,继续说:“周三凌晨,他给了我一套新工装,让我去仓库门口等着。没过多久,他就推着辆推车出来,上面盖着帆布,让我搬到他指定的地点。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已经答应了,只能照做。后来警察找到我,他给我打电话,说只要我认了,他会给我家人一笔钱,还说他认识人,最多判两年就出来了。”
“那宿舍里的轴承是怎么回事?”
“是张涛塞给我的!”钱明急着解释,“他说让我先藏着,过阵子他来拿,我不敢不听话,就藏床底了。我真不知道是偷的轴承啊!”
林定军让小陈去查张涛。很快有了结果:张涛的儿子确实得了白血病,上周刚做完骨髓移植,花费超过五十万。而且有人反映,张涛最近频繁出入二手车市场,还把家里的房子挂出去卖了。更关键的是,仓库的考勤记录显示,上周三晚上,张涛根本没打卡下班,一直在仓库附近逗留。
“查监控!”林定军立刻让人调取仓库周边的监控。果然,在仓库后门的监控里,拍到个和张涛身形吻合的男人,凌晨两点多推着辆盖帆布的推车出来,往相反方向走了。而钱明的监控画面,是在十分钟后才出现的——他只是站在仓库门口,根本没进去。
“还有那个轴承。”林定军让技术科把宿舍搜出的轴承拆开,里面的钢珠上没有出厂编号,而正规进口轴承的钢珠上,都刻着细小的编号。“这是高仿货,值不了几个钱。”技术科的人给出结论,“真正的进口轴承,钢珠编号能追溯到生产批次。”
所有线索都指向张涛。林定军让人传唤他时,张涛刚开始还抵赖,说自己当晚在家陪儿子。可当林定军把仓库后门的监控、他卖房子的记录,还有那批高仿轴承的鉴定报告放在他面前时,他的防线彻底垮了。
“是我做的。”张涛捂着脸,声音嘶哑,“我儿子等着钱救命,厂里的报销款迟迟下不来,我实在没办法了……钱明是个老实人,我知道他不会反抗,才拉他下水的。那些轴承,我早就通过黑市卖了,给我儿子交了手术费。”
真相大白时,钱明在提讯室里哭得像个孩子。“我就知道会有人查清楚的。”他反复说着,“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我怕张涛报复我家人……”
林定军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不是怀表提醒,如果没注意到步态的细节,这个老实人可能真的要替人背锅,在牢里待两年。而他的女儿,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人指着说“小偷的女儿”。
走出审讯室,夕阳正落在检察院的门楼上,金黄金黄的。小陈拿着不起诉决定书跑过来:“林检,钱明的案子结了!他妻子刚才打电话,说要带着女儿来谢您呢!”
林定军摆摆手:“不用谢,这是应该做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表盘里映出钱明女儿的笑脸——那是他妻子送来的照片,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手里举着张画,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爸爸是好人”。
怀表的温度渐渐平稳,林定军知道,又一个被冤枉的人,终于能回家了。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觉得这一天的疲惫,都值了。卷宗里的“案情清晰,证据确凿”,有时候就像层窗户纸,轻轻一捅就破,可这一捅,却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他回到办公室,把钱明的卷宗放进“已结”的柜子里,刚锁好,电话又响了。这次是一起纵火案,卷宗上写着“嫌疑人认罪认罚”。林定军拿起卷宗,怀表又开始发烫,表盘里闪过团跳动的火苗,旁边蹲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眼神里满是绝望。
看来,又有案子要忙了。林定军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卷宗第一页。他知道,只要怀表还在提醒,只要他还能从那些“确凿”的证据里找出破绽,就不会让任何一个好人被冤枉。这或许就是重生的意义——不是为了自己活得轻松,而是为了让更多人,能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