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渔船底的暗号
林定军捂着渗血的后背,站在青岛港的栈桥上。海风卷着咸腥味扑过来,把录音笔没电前那句“渔民的渔船里”吹得支离破碎。远处的渔船像散落在海面的星子,其中最亮的那盏灯,属于“福顺号”——母亲日记里提过三次的船,船长姓王,是当年最早反对填海的渔民。
“林检,伤口得处理一下。”老冯举着手电筒照过来,光束里飘着细密的雨丝,“刚联系了港口派出所,王船长今晚没出海,船就泊在三号泊位。”
林定军摇摇头,摸出那枚从母亲遗物里找到的铜制鱼形吊坠——吊坠背面刻着个“三”字,和“福顺号”船身编号的最后一位数字正好吻合。他总觉得这吊坠不只是纪念品,此刻攥在手里,冰凉的金属仿佛在传递某种信号。
“福顺号”的甲板积着海水,踩上去咯吱作响。王船长是个精瘦的老头,看到林定军渗血的衬衫,眉毛拧成个疙瘩:“沈老师的儿子?她当年总说你出息,没想到……”他没说下去,转身往船舱走,“进来吧,外面要下大雨了。”
船舱里弥漫着柴油和鱼腥的混合味,墙上挂着张泛黄的合影,母亲站在最中间,笑得比阳光还亮。林定军的目光落在照片边缘,王船长的左手搭在母亲肩上,手腕上戴着串红绳,绳子末端拴着枚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铜鱼吊坠。
“这吊坠……”
王船长摸了摸红绳,声音沉了下去:“是沈老师给的,说‘三’是我们渔民的根,不能丢。”他突然扯开渔网,露出舱壁上的暗格,里面藏着个铁皮盒,“她出事前三天,把这个交给我,说要是她没回来,就等你来找。”
铁皮盒里没有合同,只有张手绘的海图和半张撕碎的照片。海图上用朱砂圈着三个岛礁,旁边标着奇怪的符号:“○△□”。半张照片上,母亲站在灯塔下,手里举着份文件,文件的边缘露出“第17页”的字样。
“这符号是什么意思?”老冯指着海图。
林定军突然想起张副检察长手机里的照片,码头那三个男人的站位,正好是○△□的形状。他把半张照片对着灯光看,发现背面有行用铅笔写的小字:“17=3+5+9”。
“3、5、9……”他念叨着,突然看向王船长,“当年反对填海的渔民里,是不是有三个人‘意外’去世了?分别是三月、五月、九月?”
王船长的手猛地一抖,旱烟杆掉在地上:“你怎么知道?老张是三月翻船,老李五月被蛇咬,老周九月突发脑溢血……都说邪门,现在想来……”
“不是意外。”林定军把海图铺平,三个岛礁连成的线,正好指向当年被填海的区域,“这三个符号代表他们三个,母亲是在记录真相。而第17页,应该是指那份污染报告的关键页。”
正说着,舱门被风撞开,雨丝斜着打进来。林定军下意识去关舱门,目光扫过船底时,突然顿住——船身吃水线以上,有块木板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浅,边缘还留着新钉的痕迹。
“这块板是后换的?”
王船长的脸色变了:“上个月船底漏水,找船厂补的……怎么了?”
林定军用匕首撬开木板,里面露出个防水布包裹的包裹。打开一看,是台老式录音机和一沓文件——正是母亲提到的污染报告原件,第17页上清晰地印着秦正明的签名,还有检测机构负责人的亲笔备注:“数据系伪造,受胁迫”。
录音机里的磁带已经受潮,勉强能听出母亲的声音:“秦正明说,只要我把原件给他,就放过那三个渔民……但我知道,他不会守信……”
磁带转到末尾,突然传出一阵嘈杂的水声,接着是秦正明的声音,阴冷得像冰:“沈老师,您看,老张的船就在那边,要不要打个招呼?”
林定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那三个渔民的死,母亲当时是知道的!她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才没把真相说出来。
“还有半张照片呢?”他突然问王船长。
老头从怀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另一半照片——母亲举着的文件上,“第17页”下面,还有个极小的“副本”字样。“沈老师说,正本在灯塔,副本藏在……”他突然停住,侧耳听着什么,“外面有船声!”
林定军冲到甲板,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雨幕,远处一艘快艇正往“福顺号”驶来,船头站着个穿黑色雨衣的人,手里举着的东西反射出金属光——是枪!
“是秦峰的人!”王船长把铁皮盒塞进林定军怀里,“快从后舱走!那里有艘救生艇!”
林定军没动,指着船底的包裹:“把报告和录音机带上,这是证据!”
快艇越来越近,子弹擦着桅杆飞过,木屑簌簌往下掉。老冯拽着林定军往后舱跑,王船长却突然把他们推开,操起鱼叉站在甲板中央:“你们快走!我这把老骨头,替沈老师守最后一程!”
救生艇刚驶离“福顺号”,就听到身后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王船长的身影在火光中倒下,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串红绳。
林定军咬着牙,任凭雨水混着泪水往下淌。他打开铁皮盒,海图上的三个岛礁在手电筒光下,突然显出隐藏的字迹——是母亲的笔迹:“最后的证人,在鸡鸣岛”。
鸡鸣岛是三个岛礁中最小的那个,也是海图上唯一标着“△”的地方——对应五月去世的老李。林定军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老李的儿子在岛上开渔家乐,叫‘海味居’”。
快艇的马达声在身后响起,秦峰的人追上来了。林定军把铁皮盒绑在救生艇底部,对老冯说:“你带着证据去鸡鸣岛,找‘海味居’的老板,我引开他们!”
没等老冯反对,林定军已经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信号弹。红光在雨夜里格外刺眼,快艇果然调转方向追过来。他握着那枚铜鱼吊坠,看着“福顺号”的火光渐渐远去,突然明白母亲为什么把吊坠给王船长——“三”不是数字,是“三个证人”,是“福顺号”,是他们永远不能放弃的真相。
救生艇在浪里颠簸,林定军的后背火辣辣地疼,但他握着吊坠的手却越来越紧。雨幕中,鸡鸣岛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岛上那盏亮着的灯,像母亲的眼睛,在黑暗里看着他靠近。
他知道,秦峰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秦正明的网还在收紧。但只要能找到最后的证人,只要能把第17页的真相公之于众,母亲和那些渔民的血,就不算白流。
信号弹的红光熄灭时,林定军已经能看到“海味居”的招牌。他深吸一口气,摸出匕首——下一场较量,就在这座孤岛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