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暑两易。
黑山镇依旧偏僻冷清,但在那废弃矿区的边缘,却悄然立起了一座崭新的院落。青砖黑瓦,格局与江源市的回春堂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门楣上的匾额,书着四个更加苍劲古朴的大字——**黑山回春堂**。
这便是陈林父子新的根基。
两年来,陈林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那祭坛石室内闭关潜修,巩固筑基巅峰的修为,进一步炼化纯阳剑丸,并参悟“归墟”道韵与《灵枢道》的更深层次奥秘。偶尔出手,也只是炼制一些丹药,或者为镇上少数知晓此地、前来求医的乡民诊治些疑难杂症。
他医术通神,药到病除,且收费极低,甚至分文不取。久而久之,“黑山神医”的名声虽未远扬,却在这黑山镇及周边几个村落悄然传开,颇受乡民敬重。
陈建国则负责打理药堂日常,采买药材,接待病人。虽然忙碌,但看着儿子安然修炼,看着陆云熙日渐康复,看着这小小的回春堂重新立起,他心中充实而安稳。
陆云熙的身体恢复得极好。玄阴灵体在太阳精金之气的中和下,不仅隐患尽除,反而因祸得福,体质发生了玄妙的变化,阴阳相济,修行起来事半功倍。陈林传授了她一些基础的吐纳法门和医理知识,她学得极快,闲暇时也会帮着陈建国整理药材,小脸上多了许多笑容,只是偶尔望向矿洞深处的目光,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这一日,黄昏。
陈林刚从矿洞深处的祭坛石室出来,便见父亲正在前堂与一位穿着粗布衣裳、面色焦急的老农说话。
“陈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吧!俺家那口子,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这两天咳得更厉害了,还带着血丝!”老农声音带着哭腔,不住地作揖。
陈建国面露难色,看向走来的陈林:“林子,你来看看?这位是西头村的张老伯,他老伴的病,我看了像是肺痨入里,邪热壅盛,按方抓的药,效果却不明显。”
陈林走上前,对那张老伯温和道:“老伯莫急,让我看看方子。”
陈建国将药方递过。陈林扫了一眼,方子是对症的,但药力似乎不足以驱除那深层的病气。
他神识微动,悄然扫过那张老伯身上残留的病气气息,心中了然。并非普通肺痨,而是沾染了一丝极淡的、源自地底的阴浊瘴气,寻常药物难以根除。
“老伯,这药方需加一味药引。”陈林取过纸笔,在方子上添了一味“向阳藤”,并注明了特殊的煎煮方法,“按此法服用,三剂之后,当可见效。若还不放心,明日可将病人带来,我亲自施针。”
张老伯虽不懂医术,但见陈林气度沉稳,言语笃定,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千恩万谢地拿着新方子走了。
“林子,那向阳藤……药性温和,似乎并无驱邪之效啊?”陈建国有些疑惑。
陈林微微一笑:“爸,病气根源非在肺腑,而在沾染了一丝地底阴浊。向阳藤生于阳坡,得日照精华,其性虽温,却蕴含一丝纯阳生气,正可作引,激发药力,驱散那丝阴浊。这叫‘以阳引阳’。”
陈建国恍然,看向儿子的目光充满了欣慰与骄傲。儿子的医术,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达到了他难以理解的境界。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
只见镇口方向,来了一行车队。三辆马车,装饰颇为华贵,前后跟着七八名骑着高头大马、气息精悍的护卫。为首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带着书卷气的青年面孔,他好奇地打量着这处坐落在矿区边缘、显得有些突兀的医馆。
“黑山回春堂?”青年轻声念了一句,眉头微蹙,似乎对在此地见到如此规整的医馆感到意外。
车队在医馆门前停下。一名护卫上前,对陈建国拱了拱手,语气还算客气:“老人家,请问这可是陈神医的医馆?我家公子途经此地,身体略有不适,想请神医瞧瞧。”
陈建国见对方衣着不凡,护卫精悍,心中微凛,面上却不露声色:“正是。不过神医正在闭关,寻常病症,由老夫诊治即可。”
那护卫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的青年。青年微微颔首。
护卫便道:“那便有劳老人家了。”
陈建国将青年引入堂内坐下,为其诊脉。陈林则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观察着。
这青年约莫二十出头,修为不过明劲层次,气血却有些虚浮,脉象濡弱,似是先天不足,又像是久病缠身,但体内并无邪气或暗伤,只是单纯的虚弱。
“公子此乃先天元气不足,加之劳碌奔波,损耗过甚。”陈建国诊脉后,沉吟道,“需以温和之药,徐徐图之,固本培元。老夫开一剂‘八珍汤’加减,公子按时服用,平日多静养,切忌劳心劳力。”
青年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叹了口气:“不瞒老人家,这‘八珍汤’之类的方子,京里的名医开了不知多少,效果寥寥。”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站在一旁、气度不凡的陈林身上,眼睛微亮:“这位……可是陈神医?”
陈林见他态度尚可,便点了点头:“神医不敢当,略通岐黄。公子之疾,在于本源,非寻常药石能速效。八珍汤对症,但药力难达根源。”
青年连忙起身,拱手道:“还请神医指点!”
陈林走到药柜前,取了几味药材,并非名贵之物,只是些常见的黄芪、当归、枸杞之类,但在他手中,却仿佛多了几分灵性。他亲自为其煎药,手法行云流水,火候掌控妙到毫巅,更在过程中,以自身一丝精纯平和的灵枢真元,悄然融入药液之中。
片刻后,一碗色泽澄净、药香内敛的汤药端到青年面前。
“此药趁热服下,静坐半个时辰。”陈林淡淡道。
青年将信将疑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液入腹,并未感到多么强烈的药力,反而是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散开,滋养着四肢百骸,那久违的疲惫感竟真的减轻了不少,精神也为之一振!
他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起身对着陈林深深一揖:“神医!果然是神医!在下京城苏文,多谢神医赐药!”
京城苏家?
陈林心中微动。京城苏家,乃是传承久远的医药世家,在世俗界颇有声望,据说与一些修行宗门也有往来。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苏家子弟。
“苏公子客气了。”陈林神色不变,“此药只能暂缓,欲要根治,需连续服用七日,并配合特定针法,疏导经脉,激发自身生机。”
苏文闻言,更是激动:“若能根治,文必当重谢!不知神医可否随文前往京城?苏家必奉为上宾!”
陈林摇了摇头:“山野之人,习惯清净,不便远行。苏公子若信得过,可在镇中暂住七日。”
苏文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见识了陈林的手段,也不敢强求,连忙道:“如此也好!那就叨扰神医了!”
他吩咐护卫去镇上寻住处,自己则留在医馆,与陈林攀谈起来。言语间,对医术颇为痴迷,不时请教一些问题。
陈林见他心性不坏,又是医药世家出身,便也随口指点了几句,每每都能切中要害,让苏文茅塞顿开,敬佩不已。
看着与苏文交谈的儿子,陈建国心中感慨。儿子的世界,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小小的黑山回春堂,恐怕也藏不住他这条真龙太久了。
而陈林则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目光悠远。
京城苏家……或许,这是一个了解外界局势,尤其是京城和修行界动向的窗口。
平静的日子,似乎又要起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