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最后一个上船，木杖在石台上轻轻一点，莲花纹里突然冒出串水珠，跟着船尾的水流飘过来，在水面上凝成朵小水花。
花瓣上还沾着片细小的青苔：“婉儿乖乖的，我们大家都去看看哈，给你带西湖的莲子回来，听说那里的莲子煮糖水，甜得能粘住牙齿。”
定海神针上的蓝光晃了晃，针身上的符咒突然流转得快了些，在石台上投下串跳动的光斑，像小姑娘在用手指头数着倒计时，一、二、三……
莲丝船顺着暗河支流往前飘，两侧的岩壁渐渐变得湿润，石缝里长出绿色的苔藓，有些还开着米粒大的白花，散着淡淡的腥味。
偶尔有小螃蟹横着爬过，壳上沾着泥沙，被玄鳞的尾巴一扫，吓得钻进石洞里，钳子里还夹着片水草，逗得夏紫薇直笑。
令狐岚岚站在船头念咒，银线在船边织出道光膜，把溅进来的水花都弹成了小冰晶，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落在众人脸上，像撒了把碎钻：“我这‘缩地帕’可是用千年莲心做的，当年我太奶奶用它从昆仑山飞到东海，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
她老人家还在帕子上绣了条海线，现在跟着船动，像在给咱们引路呢。”
她突然指着前方，光膜外的水面泛起粼粼波光，像铺了层碎银子。
“快看，快到钱塘江口了，前面就是西湖的活水眼！那地方的水带着股龙井味，比长白山的雪水甜多了。”
苏锦晨趴在船边往外看，暗河的水突然变得清澈，能看见水底铺着层细沙，沙粒里嵌着碎贝壳，有白的有粉的，像撒了把星星。
偶尔有小鱼从船底游过，鳞片在光膜外闪着银光，嘴里还衔着水草，像在给他们送礼物。
莲丝船穿过道水闸似的石缝，眼前猛地亮起来——
大片大片的荷花铺在水面上，粉的白的花盏挤挤挨挨，有的全开了，露出嫩黄色的莲蓬，有的还打着苞，像支支小毛笔蘸了胭脂。
荷叶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滚来滚去，像在玩捉迷藏，偶尔掉进水里，惊得躲在叶底的青蛙“呱”地跳开，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旁边的荷叶。
远处的雷峰塔立在青山边，塔尖的铜铃在风里叮铃响，和西湖的水波撞在一起，像支温柔的曲子，听得人心里软软的。
“到了！”白芷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些，像是就贴在耳边，带着点水汽的湿意。
“这里的水灵气好暖啊，比长白山的甜！像喝了加了蜜的雪水。”
蓝光突然从苏锦晨怀里的青铜鼎里钻出来，在船边凝成个半透明的小影子。
穿着件用蓝光织的旗袍，领口和袖口还镶着银线似的花纹，梳着两条短短的辫子。
发梢系着小小的蓝蝴蝶结，正是白芷的模样，只是脚边还拖着道淡淡的光带，像条透明的绸子，连着远方的定海神针，轻轻晃着。
“婉儿！”秀娘一把将小影子搂进怀里，虽然抱不到实体，可指尖能摸到点暖暖的光，像抱着团刚出炉的。
“你能出来了？身上冷不冷？娘给你带了件小夹袄，虽然你现在穿不上，可看着也暖和。”
她从包里掏出件绣着水纹的小袄，布料是软乎乎的云锦，在阳光下泛着光。
小影子在她怀里蹭了蹭，蓝光晃出个笑脸，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冷，这里的灵气像小太阳似的。
是令狐姐姐的帕子帮忙，把神针的灵力借了我一小缕，不过只能在离神针千里内活动，像牵着根看不见的绳，走太远就会被拽回去，像被人拉着辫子似的。”
她突然飘到苏锦晨面前，光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带着点水汽的凉。
像片荷叶上的露珠落在皮肤上：“锦晨哥，你的脸好烫呀，是不是怕我抓你去看糖人？
其实我不会让你给我买的，我就想看看老爷爷怎么吹的，比长白山的冰雕有意思多了。”
苏锦晨的脸更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彩，刚要说话，就见岸边的柳树下站着个穿素白旗袍的女子。
青丝绾成个松松的髻，发间插着支珍珠簪，珠子圆润饱满，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她手里捏着串莲子，指尖的蔻丹红得像荷花心，指甲盖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令狐岚岚突然跳上岸，银镯撞得比铜铃还响，像串小铃铛在跑：“表姐！我来借你的定魂咒啦！你看我带谁来了？”
那女子转过身，眉眼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眼角的细纹里像藏着月光，笑起来的时候。
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小丫头，上次借我的千年莲丝还没还，这次又来打什么主意？”
她的目光落在半透明的白芷身上，突然轻轻“呀”了一声，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这孩子的灵体好干净，像刚融的雪水，连杂质都没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纯的水脉灵气了，比我当年在断桥下养的灵鱼还干净。”
她往苏锦晨手里塞了颗莲子，莲子上还沾着露水，凉丝丝的，带着点荷叶的清香。
“把这个给她含着，能让灵体凝得实些，至少能在太阳底下走三步，不会像刚才那样，风一吹就晃。”
白芷接过莲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蓝光突然亮得像颗小太阳，连周围的荷花都被照得泛着白光。
她试着在草地上踩了踩，光脚落下的地方，竟冒出三朵小小的蓝莲花，花瓣上还带着露珠似的光点，引得附近的蜜蜂都嗡嗡地飞过来，围着花打转。
“我能走路啦！”她笑着转圈，辫子在风里划出蓝盈盈的弧，惊得柳树上的蝉都不叫了，停在枝桠上，歪着头看她，像在欣赏什么稀奇事。
苏锦晨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之前吃过的所有苦都值了——
被影煞追的狼狈，在冰魄阵里受的冻，此刻都变成了，软软地化在心里。
青铜鼎在怀里微微发烫，像在替他笑，鼎身的水纹都变得活泼起来，像一群小鱼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