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异变陡生!
一直静立原地的吴用,面对韩伯龙的扑击,竟是不闪不避,脸上甚至掠过一丝讥诮。他右手的手腕猛地一抖!
“哗啦啦——!”
一道黄光自他宽大的袖袍中激射而出!竟是一条打造得极为精巧的铜链!那铜链仿佛自有灵性,在空中一绕、一缠、一锁,速度快得肉眼难辨,只听“咔嚓”几声轻响,竟已将韩伯龙的手腕、脖颈要害处死死缠住!
铜链另一头,则牢牢握在吴用手中。
韩伯龙前冲之势戛然而止,整个人被铜链勒得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摇着鹅毛扇的秀才,竟然身怀如此武艺!这袖中铜链的功夫,绝非一日可成,其力道之巧,时机之准,分明是打磨了许久!
“你……你……”
韩伯龙挣扎着,想要扯开颈间的铜链,但那铜链却越收越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吴用面色冷峻,手腕稳稳持着铜链,看着徒劳挣扎的韩伯龙,淡淡道:“韩伯龙,你真以为,我吴用只会动动嘴皮子么?这袖里乾坤,今日便叫你见识了。”
他转而对犹自震惊的晁盖道:“天王,此獠已然就擒,如何处置?”
晁盖目睹吴用显露这手惊人艺业,先是愕然,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他大步上前,看着狼狈不堪的韩伯龙,恨不得立刻一刀将其劈为两段!
但他想起刘唐与韩伯龙相熟,便强压住立刻杀人的冲动,咬牙道:“暂且留他一条狗命!捆起来,堵上嘴,让陈三严加看管!待救出武松兄弟,再行发落!”
当下,吴用收了铜链,早有守在门外的陈三带着两名庄客进来,用早已准备好的粗麻绳,将面如死灰的韩伯龙捆了个结结实实,又扯下破布塞入口中,如同拖死狗一般,将其拖进里间,牢牢看守起来。
处理了韩伯龙,屋内的气氛依旧凝重。
晁盖深吸几口气,平复翻腾的气血,看向吴用的目光复杂无比,既有感激,又有后怕,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吴用今日展现的智谋和隐藏的武艺,都让他感到一丝陌生和心惊。
“学究……你早已疑他?”
吴用轻轻整理着衣袖,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文人模样,叹道:
“非是吴用心机深沉,实是此獠破绽太多。那日枯树屯山神庙外,更有神秘人投书示警,言明韩伯龙已降。我本欲再观察几日,奈何形势逼人,何涛押解武松在即,不容我等再有犹豫。”
“故而才与公孙道长定下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事先未与天王详说,是恐天王性情刚直,面对韩伯龙时露出破绽,还望天王恕罪。”
晁盖默然片刻,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吴用的肩膀:“罢了,学究也是为了大伙的性命着想。是晁盖愚钝,险些害了众兄弟!如今韩伯龙已除,公孙道长与刘唐兄弟也已入城,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吴用目光投向窗外明晃晃的日头,目光深邃:“韩伯龙虽除,但何涛布下的罗网仍在。他既已知道我们可能入城救人,城内必然戒备更严。为今之计,唯有依靠朱仝都头这条线了。”
“朱仝?”晁盖一怔,“他虽与我有旧,但毕竟是官身,岂会轻易助我?”
“若在平日,自然难如登天。”吴用成竹在胸,“但如今,他却有一个不得不帮我们的理由。”
“哦?是何理由?”
“他的独子朱小宝,如今在我等手中。”
晁盖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吴用的打算,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学究!这……这岂是好汉所为?祸不及妻儿!挟持幼子,逼人就范,此事若传扬出去,我晁盖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吴用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旋即被坚毅取代:
“天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我等已是刀俎下的鱼肉,生死悬于一线!武松兄弟在牢中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那朱仝是重情义之人,爱子如命,唯有以此相挟,方能逼他在这绝境中,为我等打开一线生机!此非吴用本愿,实乃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是救一个武松,还是守那虚无缥缈的江湖名声,天王三思!”
他见晁盖依旧面色挣扎,又道:“况且,我等只求救人,并非真要伤害那孩儿。只要朱仝肯行方便,救出武松之后,立刻便将朱小宝平安送还。公孙道长亲自操办此事,定会把握分寸。事后,我等再备厚礼,向朱都头负荆请罪便是!是骂名由我吴用一力承担,与天王无关!”
晁盖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江湖道义,兄弟情深,另一边却是现实的残酷与生存的抉择。他脑海中闪过武松的身影,想起他如今身陷死牢皆因参与生辰纲之故,若因自己这无谓的好汉名声而错失救援良机,致使武松遇害,他晁盖才是真正的百死莫赎!
良久,晁盖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离自己而去,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就……就依学究之计!一切过错,我晁盖与你同担!”
吴用心中稍定,知道晁盖这一关算是过了。他立刻道:“事不宜迟!韩伯龙失踪,何涛很快便会警觉,我们必须立刻动身,前往郓城县内真正的落脚点,与公孙道长、刘唐兄弟会合,依计行事!”
“真正的落脚点?”晁盖一愣。
“不错。”吴用点头,“我早已令陈三在城中另寻了一处隐秘所在,连韩伯龙也不知。就在县衙后街的水井巷,最里间那户无人居住的废宅。我们在那里等候公孙道长的消息。”
当下,二人不再耽搁。晁盖唤来陈三,叮嘱他带两名可靠庄客,务必看好韩伯龙,若情况有变,可……他做了个下劈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陈三会意,重重点头。
安排妥当,晁盖与吴用迅速收拾了随身兵刃,不再留恋这破败民房,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踏入明晃晃的日光下,向着郓城县方向疾行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