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朱安领了将令,毫不耽搁,即刻点齐本部人马,押运着大营拨给的守御器械、粮秣,悄然离开官军主力大营,绕向梁山北麓。
袁朗与縻貹皆换了普通乡兵号服,用范阳笠遮了半张脸,混在队伍中。縻貹那柄显眼的开山大斧也用粗布层层包裹,背在身后。
临行前,朱安希望二人跟随他一起出征,袁朗和縻貹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寒风卷过梁山北麓,吹得光秃秃的树枝呜呜作响。朱安带着三百精锐乡兵,抵达了张叔夜指定的防区。
但见此处地势,与梁山东西两侧主干道迥然不同。主峰山势至此,陡然收束,形成一道颇为险峻的峪口。
峪口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植被稀疏,只有一条被枯草灌木半掩的狭窄小径,蜿蜒曲折地从峪口深处延伸出来,隐入山脚一片杂木林中。
小径出口前方,地势稍显开阔,乃是一片方圆不足百步的缓坡,坡上乱石散布,不利于大军展开。缓坡再往外,便是大片冻得硬实的荒滩,连接着已被冰封的湖面。
朱安率部抵达后,并未急于安营,而是亲自带着卞祥、袁朗、縻貹以及几名精干哨探,将周边地形仔细勘察了一遍。
但见小径出口左侧约百余步处,有一座突兀而起的土石山包,高约数丈,虽不算巍峨,却恰好扼守在通道一侧,位置极佳。朱安目光锐利,一眼便相中了此地。
“诸位兄弟,看那处高地。”朱安伸手指去,“若在此处设置弓弩手,箭矢足以覆盖山下通道及那片洼地。贼寇若从此路下山,尚未列阵,便先要挨上一阵箭雨!”
卞祥仰头观望,瓮声道:“哥哥好眼力!此丘虽不甚高,但坡陡难攀,视野极佳。若能占据其上,弓弩手便可覆盖山下通道,贼人若从此出,必成箭下之鬼!”
袁朗亦是点头,赤面之上露出赞许之色:“不错。此地堪称北麓锁钥。只是兵法云:‘立寨须近水泉,避阴湿’,此丘之上,取水恐有不便。”
朱安微微一笑,显然早已思虑周全:“袁朗兄弟所言甚是。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等岂能尽信兵书?”
他指向山包背阴处一道尚未完全封冻的细窄山涧,“看那里,尚有活水,虽细微,足堪饮用。再者,若是不行还可取洁净冰雪饮之。如今腊月天寒,地气冻结,反不如高处干燥通风,可免士卒冻伤。”
縻貹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朱安说得头头是道,比王庆那厮只会发号施令强多了,忍不住插嘴道:“哥哥说怎地就怎地!这地方好,俺觉得能打!”
朱安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笑道:“铁牛勇猛,正需借重。”随即神色一正,“既如此,便以此丘为核心,立我营寨!”
定下方略,朱安便不再迟疑,立刻分派任务。他麾下这三百乡兵,平日里操练不懈,令行禁止,此刻闻令而动,如同精密的器械般运转起来。
朱安立于山包之上,声音沉稳,发号施令:
“卞祥兄弟,你带一队弟兄,伐木取材。不必尽取巨木,碗口粗细之硬木即可,于此丘四面构筑木栅,栅高需过人顶,埋土需过尺半,间隔一步立一桩,务必牢固!栅外再掘一道壕沟,深需五尺,宽需八尺,掘出之土堆于内侧,加固寨墙!”
“得令!”卞祥轰然应诺,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袁朗兄弟,你带两队人手,于此丘顶部平整地面,搭建营房。记住,营房需背风,呈梅花状分布,彼此间隔十步,以防火攻。每五帐设一厕轩,位置需在下风向,远离水源与粮秣存放处,厕坑深掘,每日以生石灰覆盖。另于寨内东南角,划定净区(专供洗漱、倾倒污水),严禁随地便溺!”
“明白!”袁朗拱手领命,自去安排。
“其余人等,随我及铁牛,清理射界,设置障碍!”
朱安继续下令,“将此丘正面,通道两侧五十步内,所有灌木、乱石尽数清除,勿使贼人有所凭借!再于通道之上,挖掘陷坑,内插削尖竹签,上覆浮土枯草伪装。另砍伐荆棘,结成鹿角,置于栅外壕沟之后,迟滞贼人冲击!”
众人听令,各自忙碌。朱安又特意唤来军中工匠,吩咐道:“你等速造简易器械。首要者,乃是‘擂木’——取粗壮树干,周身嵌满逆须铁钉,置于山顶,以绳索控制,待贼人攻寨时放下,滚砸敌群。
其次,多备弓弩箭矢,尤其是火箭,以油布、硫磺等物制备。再打造些轻便木牌,蒙以浸湿的牛皮,以为盾车,供士卒推进时遮蔽箭矢。”
“谨遵都头令!”工匠们领命而去。
在朱安的指挥若定下,一座颇具章法的营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核心高地壁垒森严,弓弩手可凭高视下。山下通道被清理得一览无余,且布满陷阱。营区布局合理,卫生设施齐备,虽在野外,却无杂乱肮脏之象。
袁朗与縻貹在一旁看着,心中俱是叹服。
袁朗低声道:“朱安哥哥这般布置,深得兵法之要,又不受古法束缚,因地制宜,可谓良将。”
縻貹连连点头:“比王庆那鸟人强多了!俺跟着他时,扎营就像土匪抢窝,乱糟糟的,哪有这般清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