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水泊深处的梁山聚义厅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王伦一身儒衫,高坐主位,脸上挂着略显僵硬的笑容,看着下首两位不速之客——淮西巨寇王庆,以及他麾下悍将“赤面虎”袁朗。
王庆大马金刀地坐着,神态倨傲,并不把梁山放在眼里。
王庆端起酒碗,呷了一口,笑道:“久闻梁山泊八百里水泊,易守难攻,乃是成就基业的宝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伦心中暗骂,虽然名义上王庆是应王伦邀请而来,但他哪里邀请过王庆,分明是这厮不请自来,打着江湖同道的旗号,他也不好明着拒绝。
随后王庆话锋一转,“听说王头领如今将这京东两路的私盐买卖,做得是风生水起,实在令王某佩服啊!不知王头领能否指点一二,让王某开开眼界?”
王伦此刻听王庆提起私盐,更是警惕,干笑两声道:“王寨主说笑了,梁山小寨,不过做些糊口的小买卖,怎比得上大王在淮西的赫赫威名?些许微末伎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王庆哈哈一笑,放下酒碗,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伦:
“王头领过谦了。实不相瞒,王某此番前来,一是久仰梁山威名,特来拜会;二嘛,也是想向头领取取经。我淮西地界,靠近两淮盐场,这私盐的利润,王某看着也是眼热得很呐!
但是这其中关窍,王某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捞月,还望王头领不吝赐教。”
王伦心中咯噔一下,果然是为了私盐而来!他这私盐渠道乃是他投靠济州王孔目才得来,是他立足的根本,岂能轻易示人?他正想寻个由头胡诌几句,将这瘟神打发走。
突然,一个喽啰连滚爬爬地冲进厅内,神色仓皇:
“报!大头领,不好了!金沙滩来了个凶悍无比的狠人,不知怎地摸上了山,杜迁头领被那厮打成重伤,眼看就要不行了!宋万头领上前解救,反被那厮挟持!”
“什么?!”
王伦猛地站起,脸色煞白。宋万被挟持,杜迁重伤垂死?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王庆与袁朗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王庆心中念头飞转:这梁山人马本事竟如此稀松,竟能让外敌轻易摸上核心地带?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或许,这趟来得正是时候?
厅内顿时乱作一团,王伦也顾不得再敷衍王庆,急匆匆点起人马,就要赶往金沙滩。
王庆起身,拱手道:“王头领,既然贵寨有事,王某与袁朗兄弟也愿一同前往,或许能助王头领一臂之力。”
王伦此刻心乱如麻,也顾不上多想,只得应允。一行人急匆匆出了聚义厅,朝着金沙滩方向赶去。
……
且说朱安亲自押解着雷横及其几名同党返回郓城县衙,这一行人马立时在县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昔日威风凛凛的雷副都头,如今再次身负枷锁,被军士如拖死狗般押入大牢,引得沿途百姓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那不是刺配充军的雷都头吗?怎么……”
“嘘!小声点!没看见是朱都头押回来的吗?定是犯了大事了!”
“刺配了还敢跑回来,这不是找死吗?”
各种猜测和流言迅速蔓延,但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于朱安。毕竟雷横昔日虽有些声名,但刺配之后已是戴罪之身,如今更与贼寇牵连,自是惹人唾弃。
而朱安自任步兵都头以来,整顿军纪,保境安民,威望日隆,此番擒拿逃犯雷横,更是大快人心。
朱安无暇理会市井议论,将雷横等人投入大牢后,命人严加看守,自己则径直前往后堂,求见县令时文彬。
书房内,时文彬正在批阅公文,听闻朱安求见,立刻宣入。
“卑职朱安,参见县尊。”
“朱都头不必多礼,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时文彬放下笔,和颜悦色地问道。他对朱安这个得力干将向来倚重。
朱安沉声道:“回禀县尊,卑职已将在逃配军雷横及其同党共计七人,悉数擒拿归案,现正关押在县衙大牢之内。”
“哦?”
时文彬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此话当真?雷横那厮果真潜回郓城了?你是如何拿住的?”
朱安便将如何得到线报,如何在慈幼安济坊门前制服王庆手下,又如何顺藤摸瓜在城外山神庙擒获雷横的经过,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
时文彬听罢,抚掌赞叹:
“好!朱都头果然心思缜密,行动果决,真乃我郓城栋梁!雷横此獠,刺配之后不思悔改,竟敢私逃回籍,更与淮西巨寇王庆勾结,图谋不轨!
此乃大案,若能审清问明,上报州府,不仅可肃清地方隐患,亦是为朝廷除一祸害!此皆朱都头之功,本官定当为你记上一笔!”
他心情极为舒畅。辖区内擒获如此重要的逃犯兼通寇要犯,无疑是一笔沉甸甸的政绩,足以让他在今年的考课中脱颖而出。他对朱安的赏识,此刻更是达到了顶点。
“全仗县尊平日教导,卑职不敢居功。”
朱安谦逊一句,随即道,“县尊,那雷横如今已成瓮中之鳖,心气已泄,正是审讯良机。不若趁热打铁……”
“正当如此!”
时文彬立刻明白朱安的意思,“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撬开他的嘴,将其罪行,尤其是与王庆勾结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卑职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