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朱安与董平在校场发生口角之初,程婉卿其实并未安坐闺中。
她听闻朱安一早辞行,心中顿生不舍与几分莫名怅惘,鬼使神差地便带着一名贴身侍女,悄悄从府邸侧门跟了出来。
程婉卿只想远远再看一眼恩公离去的身影。当然若是能随同朱安一起回郓城县,去看看他的家乡,那就更好了。
不料,行至城门口附近,却撞见董平带人拦住了朱安去路。
眼见董平言语刻薄,神色倨傲,程婉卿心中气恼,便欲上前呵斥。正当她准备现身之时,却见父亲身边的那位亲信幕僚抢先一步,凑到朱安身边低语。
程婉卿立刻止住脚步,隐在一旁的茶摊后,心中疑窦顿生:父亲的人为何此刻出现在这里?
她聪慧过人,联想起那日父亲对朱安的盛赞,再想到时文彬信中提及朱安武勇过人,而父亲对日益骄横,手握兵权的董平早有不满……电光石火间,她已然明了!
父亲哪里是真心要酬谢恩公!他分明是借酬谢之名,将朱安引来东平府,再利用董平对自己的那点心思,刻意制造冲突,目的就是要借朱安这把“刀”,来敲打甚至收服董平那头“猛虎”!
想通此节,程婉卿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继而是难以抑制的愤懑。
朱安侠义心肠,救她于危难,父亲却将他当作棋子,利用于官场算计之中!这岂是报恩之道?简直是对恩公人格的侮辱!
之后校场龙争虎斗,她混在人群中,看得心惊动魄,又热血沸腾。
眼见朱安初时兵器不趁手,她暗自焦急;见到张清借枪,她稍松口气;看到朱安步战逼平董平,她掌心捏汗;最终目睹朱安马战决胜,一枪抵住董平胸口却手下留情时,她几乎要脱口喝彩!心中那份为朱安感到的骄傲与雀跃,难以言喻。
恩公不仅仁义,更有如此万夫不当之勇!相比之下,那平日眼高于顶的董平,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这份雀跃很快又被对父亲算计的失望与对朱安的愧疚所淹没。她看着朱安谢过张清,在一片赞叹声中沉稳离去,身影磊落,光风霁月,更衬得父亲那番权术心思显得格外不堪。
“我不能让恩公就这样蒙在鼓里离开!”
一个念头猛地从程婉卿心中升起,“父亲如此利用于他,他竟还毫不知情,以为父亲是真心相待!我需得将实情告知于他,至少……至少要让恩公明白,我程婉卿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她心意已决,程婉卿便对侍女低声道:“我们走。”
“小姐,我们去哪儿?回府吗?”侍女小声问。
“不,”程婉卿目光坚定地望着朱安离去的方向,“我们去找朱安。有些话,我必须当面与他说清楚。”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父亲既然可以为了权术利用一切,那她也要为自己,为心中的那份感激与悸动,任性一次。
当下,她便带着侍女,远远跟在朱安身后,向着城西方向而去。那里是离开东平府,返回郓城的必经之路。
……
朱安离了东平府城,一路西行。与董平连番大战,虽最终取胜,却也耗力不少,颇觉有些疲惫。
行出约莫十数里,见前方有一处山岗,当地人称“落雁坡”,坡上林木稀疏,却有数块大青石可供歇脚,且地处官道旁,视野开阔。
他便找了块平整的大石,打算小憩片刻再赶路。春日暖阳照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他刚合上眼,迷迷糊糊间,忽听得山坡另一侧的林子里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声,紧接着是男人的粗野呵斥和猥琐的笑声。
朱安猛地惊醒,睡意全无。这荒郊野岭,哪来的女子?听这声音,分明是遇到了歹人!
他深知这年头,山村野店光棍汉极多,有些游手好闲之徒专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良家女子落入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朱安不及细想,身形如猎豹般窜起,朝着声音来处疾奔而去。
穿过一片稀疏的灌木,只见林子深处,三个粗壮汉子正将两名女子逼到了一处山石之下。那两名女子衣饰不俗,此刻却鬓发散乱,满脸惊恐,正是程婉卿与其侍女!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正伸手要去抓程婉卿的胳膊,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朱安见状,目眦欲裂,怒火腾地升起!他反手“锵”一声抽出腰间佩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怒喝道:“狗贼找死!”
那三个泼皮无赖正自得意,忽见一彪形大汉持刀冲来,杀气凛然,先是一惊。
待看清只有朱安一人,且衣着普通,胆气又壮了几分。
那为首横肉汉子啐了一口,骂道:“哪里来的撮鸟,敢管爷爷的好事!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叫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说着竟从后腰摸出一把尖刀。
朱安更不答话,眼中寒光一闪,身形晃动,已欺近身前。那持刀汉子只觉喉头一凉,话音戛然而止,一道血线迸现,已是栽倒在地,手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另两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嗷嗷叫着转身欲逃。朱安既已开了杀戒,岂容这等祸害留存于世?他步伐迅捷,赶上一步,刀光闪处,一人后心要害中刀,扑地便倒。
最后一人脚软筋麻,跪地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人有眼无珠……”
话音未落,朱安手起刀落,结果了性命。不过眨眼工夫,三个泼皮便已了账,倒在荒草之中。
朱安冷哼一声,振去刀上血珠,还刀入鞘。这荒郊野外,除了他们再无旁人,这等祸害百姓的渣滓,杀了便杀了,正好为民除害。
【叮!宿主击杀三名恶人,奖励一次抽奖,距离下次十连抽还需九次】
朱安这才转身,看向惊魂未定的程婉卿主仆二人。
只见程婉卿脸色苍白,衣裙上沾了些尘土,发髻微乱,一双美眸中犹自带着惊恐,泛起复杂难言的光芒。那侍女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躲在程婉卿身后。
“程小姐?”朱安甚是诧异,眉头微蹙,“你怎会在此荒郊野岭?还险些遭了歹人毒手?”
他心中疑窦丛生,这位太守千金,不在府中安享富贵,为何会出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如此巧合地被自己撞见?
程婉卿惊魂稍定,看着眼前挺拔的身影,想到方才朱安如同神兵天降般救下自己,再想到父亲的那些算计,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委屈,眼圈不禁微微泛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向前盈盈一礼,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婉卿……多谢恩公再次救命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