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原边缘，一处被寒冰覆盖的岩缝深处。
段无锋蜷缩在阴影中，透过冰层的缝隙，目睹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个自称为“月读”的存在，挥手间抹除超脱境天魔，抹除整个魔气秘境。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
“该死...该死！就差一点！”他在心中疯狂咆哮。
策划了许久，甚至自己引气入魔，耗费拜魔教在北冥洲近半的积累，好不容易才打通那个连接域外的秘境通道，引来足以污染一洲的魔气。
只要天魔大军成型，只要那尊超脱境天魔稳固境界，北冥洲至少三分之一将落入拜魔教掌控。
届时，他段无锋就不再是兵变失败的落魄皇子，而是掌控一洲的魔教圣使。
等到拜魔教大业完成，他甚至有望问鼎那至高的...
可是现在，一切成空。
“月读...你究竟是谁？”段无锋眼中闪烁着怨毒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他不敢动用任何力量探查，甚至连呼吸都压制到最低。
那种层次的存在，哪怕一丝微小的波动都可能被察觉。
直到月读化作月光消散，直到远处的众人开始救治黎朔，段无锋才缓缓松了口气。
“不能久留！”他心中警铃大作。
虽然计划失败，但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拜魔教在北冥洲的布局不止这一处，只要...
段无锋小心翼翼地从岩缝中钻出，借着夜色的掩护，施展秘术朝玄冰原外围潜行。
每走几步，他就停下来倾听动静，确认没有引起注意。
路过那个直径百里的巨坑边缘时，段无锋忍不住停下脚步，深深看了远处的段明珏一眼。
那个他名义上的父皇，此刻正与五大神洲的强者站在一起，商讨着什么。
段明珏的脸色凝重中带着疲惫，但腰杆依然挺得笔直，仿佛北冥洲永不倒下的支柱。
“老东西...”段无锋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有怨恨，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但很快，这些情绪都被冰冷取代。
成王败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可言。
段无锋转身，继续潜行。再有三十里，就能离开玄冰原核心区域。
那里有他事先布置的传送阵，可以直接传送到拜魔教在北冥洲的另一个据点。
二十五里。
二十里。
十五里...
玄冰原边缘的冰山轮廓已经隐约可见。段无锋心中微松，只要离开这片区域，天高海阔...
就在他即将踏出最后一片冰原的刹那——
“咚。”
仿佛有人在他心脏上重重敲了一记。
段无锋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从天而降，将他死死按在冰面上。
“找到你了，小老鼠。”
一个轻佻中带着疯癫的声音响起。
段无锋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身影从虚空中缓缓走出。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灰袍，头发乱如鸟窝，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
但那双眼睛闪烁着疯狂、兴奋、还有某种近乎孩童般天真的残忍。
最可怕的是，这人肩膀上扛着一柄门板大小的巨剑，剑身锈迹斑斑，却散发着让段无锋灵魂都在颤抖的杀意。
“轩辕...破天...”段无锋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中满是绝望。
中天神洲的疯子，轮回境巅峰的怪物，真正战力甚至超越中天战神的轩辕破天！这疯子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你认识我？”轩辕破天歪了歪头，“那就更好玩了。你知道吗，我在这里蹲了三天，就等着看哪只老鼠会从洞里钻出来。结果你猜怎么着？只有你这一只！”
他蹲下身，凑近段无锋的脸，几乎要鼻尖碰鼻尖：“你身上有魔气的味道，很新鲜的那种。所以...那场热闹是你搞出来的？”
段无锋想否认，想辩解，但在轩辕破天的注视下，他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啦！”轩辕破天高兴地拍手，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段无锋的衣领，拖着他朝玄冰原中心走去，“走走走，带你去见见我哥，还有那些老家伙。他们肯定会喜欢的，嘿嘿...”
段无锋想要反抗，想要自爆，想要做任何事。
但在轩辕破天手中，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那疯子的力量中蕴含着禁绝的法则，将他体内所有力量都封印得死死的。
玄冰原中心。
黎朔的伤势在月华之力滋养下已经稳定下来，虽然还很虚弱，但至少保住了根基。
他勉强能坐起身，在安歌的搀扶下，与众人交谈。
“月读前辈留下的力量，似乎不仅仅是疗伤那么简单。”寂无心凝视着黎朔体内的月华之力，“这力量在改造你的身体，但我看不透这种改造的方向。”
赢昊天沉声道：“那位前辈的境界远超我等想象。他既然出手相助，自有深意。黎朔，你且安心养伤，北冥皇室会提供一切所需资源。”
“多谢陛下。”黎朔虚弱地行礼。
段明珏摆手：“该道谢的是我们。若不是你拼死运转阵法，拖延了时间，等不到那位前辈降临，北冥洲已经生灵涂炭了。”
正说话间，一个轻佻的声音远远传来：
“哥！我抓了只老鼠回来！你们快看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轩辕破天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蹦蹦跳跳地朝这边走来，那模样活像是抓到猎物向主人邀功的猎犬。
轩辕破军脸色一黑：“破天！你又跑哪去了？我不是让你在营地待着吗？！”
“哎呀，待着多无聊。”轩辕破天把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扔，“你看，我这不是抓到好东西了吗？”
那人重重摔在冰面上，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
他勉强抬起头，露出一张扭曲却依然能辨认的脸——
“无锋？！”段明珏瞳孔骤缩。
全场死寂。
“魔气...你身上有拜魔教的印记。”战九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看穿了段无锋体内深藏的魔种，“这秘境之事，是你做的？”
段无锋趴在地上，身体因为恐惧和疼痛剧烈颤抖。
他想辩解，想求饶，但在场每一个人眼中都没有丝毫怜悯。
段明珏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沉重如万钧。
他停在段无锋面前，俯视着这个曾经最宠爱的儿子，声音冷得能冻裂灵魂：
“说。”
一个字，却比任何酷刑都可怕。
段无锋知道，自己完了。
在轩辕破天这个疯子手里，他连自杀都做不到。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轩辕破天在他体内种下的禁制，那禁制会强迫他说真话，强迫他交代一切。
“是...是我。”段无锋闭上眼，泪水混着血水流下，“兵变失败，我不甘心...我遇到了拜魔教的引路人...他们说能给我力量，给我皇位...”
他断断续续交代了一切。
如何加入拜魔教，如何成为北冥洲的圣使，如何发现玄冰原深处的上古秘境通道，如何策划这场魔气污染...
每说一句，段明珏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当说到“预计北冥洲三分之一疆域将化为魔域，亿万生灵将成为祭品”时，段明珏终于爆发了。
“孽畜——！！！”
恐怖的威压轰然炸开，整个冰原都在震颤。
段明珏双眼赤红，周身冰之法则失控暴走，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丈瞬间化为绝对零度的领域。
“段皇息怒！”雷万钧急道。
但段明珏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段无锋，一字一顿：
“勾结魔教，祸乱苍生，意图覆灭一洲...段无锋，你可还记得我段氏皇族的祖训？”
段无锋惨笑：“‘护佑北冥，泽被苍生’...父皇，我记得，我一直记得。可是...凭什么？我才是太子！凭什么我要被派去偏远之地？我不服！”
“不服？”段明珏怒极反笑，“好，好，好。那朕今日就让你服。”
他转身，面向所有在场修士，声音传遍整个玄冰原：
“北冥皇朝太子段无锋，勾结拜魔教，引魔气污染疆土，意图覆灭一洲，罪无可赦！依北冥律法、依五大神洲共约——”
段明珏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如冰锥般刺骨：
“处凌迟之刑，即刻执行！”
全场哗然。
凌迟，俗称千刀万剐，是冥荒界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父皇！父皇饶命啊！”段无锋终于崩溃了，他挣扎着想要爬过去抱段明珏的腿，“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给儿臣一个痛快！求您了！”
段明珏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两名北冥禁卫上前，面无表情地将段无锋拖走。
“段兄，”赢昊天忽然开口，“可否稍等片刻？”
段明珏睁眼：“赢兄有何指教？”
“拜魔教在北冥洲的据点、人员名单、后续计划...这些情报，需要从他嘴里挖出来。”赢昊天平静道，“凌迟可以稍后进行，但情报必须现在审。”
段明珏沉默片刻，点头：“就依赢兄所言。”
轩辕破天在一旁拍手笑道：“审问啊？这个我擅长！哥，让我来好不好？我保证让他连三岁尿床的事都说出来！”
轩辕破军瞪了他一眼：“闭嘴！”
最终，审问由寂无心负责，因果法则在审讯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审问持续了一个时辰。
当寂无心将一枚记载所有情报的玉简交给段明珏时，这位北冥皇帝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玉简中的信息触目惊心——拜魔教在北冥洲的渗透程度远超想象，朝堂、军队、甚至皇室内部，都有他们的眼线和棋子。
“多谢。”段明珏收下玉简，对寂无心郑重行礼。
然后，他走向已经被封住修为、绑在刑架上的段无锋。
行刑开始了。
轩辕破天兴致勃勃地蹲在刑架旁，一边看还一边点评：“这一刀不够深...哎这刀法可以...啧啧，血喷得真好看...”
段明珏亲自监刑。
他站在那里，看着刀锋一次次落下，看着血肉一片片剥离，看着那个曾经在他膝下玩耍的孩子，在惨叫声中一点点失去人形。
自始至终，段明珏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但赢昊天注意到，这位北冥皇帝背在身后的双手，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面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血花。
凌迟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当最后一刀落下，段无锋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朝阳升起，照亮了血色的冰原。
段明珏缓缓转身，面向所有人，声音嘶哑却清晰：
“此间事了，北冥皇朝将全力清剿拜魔教余孽。今日之事，多谢诸位相助。北冥欠五大神洲一个人情，他日若有需要，朕必鼎力相助。”
说完，他不再看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大步离去。
背影虽然挺直，却透着说不出的苍凉。
轩辕破天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被轩辕破军一脚踹在屁股上：“走了！还看！”
众人陆续离开。
黎朔在安歌搀扶下，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冰原。
晨曦中，那个刑架孤零零立在那里，上面绑着一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
几只不知从哪飞来的冰原寒鸦落在刑架上，开始啄食血肉。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这就是修仙界，这就是冥荒界。
众人转身，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身后，寒鸦的叫声在冰原上回荡，凄厉而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