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的话语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虽未立刻扭转局势,却在段无锋心中掀起了无法忽视的波澜,更让许多冲上来的士兵动作微滞。
然而,权力与野心的诱惑,以及那骑虎难下的态势,终究压过了这片刻的动摇。
“休要听他胡言!此人定是父皇请来的外援,意图乱我军心!众将士听令,格杀勿论!” 段无锋厉声嘶吼,强行压下心头那丝不安,长戟指向黎朔三人,眼中杀意暴涨。
他身后的军队发出整齐的应和,杀气再次凝聚。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灵光闪耀的军队,段明珏一方残余力量面露绝望。
他们虽然修为不俗,但是失去了灵力,面对成建制、有修为的军队,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黎朔动了。
他没有施展任何术法,只是迎着那汹涌的军阵,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嗡——!”
一股无形却厚重如太古山岳的恐怖威压,以黎朔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那不是灵压,而是纯粹到极致的肉身气血与意志凝聚而成的势!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光线都在他身周微微扭曲。
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士兵,只觉得仿佛一头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坚不可摧的钢铁城墙之上!
护体灵光瞬间明灭不定,胸口如遭重击,气血翻腾,前冲之势戛然而止,甚至有人闷哼着踉跄后退。
“什么?!” 段无锋瞳孔骤缩,他清晰地看到,黎朔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但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却让他这个窥天境巅峰的修士都感到心悸!
黎朔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他如同闲庭信步,迎着刀光剑影、各种冰锥火球风刃组成的法术洪流,继续向前。
那些足以开碑裂石、融化金铁的攻击,落在他身上,竟如同清风拂过山岗,连他衣衫都未能掀起太多褶皱,更别提伤及分毫。
他伸出手,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精准地穿过了一片爆裂的火球,抓住了一名神念境将领刺来的长枪枪杆。
那将领怒吼,灵力狂涌,试图震开或绞碎黎朔的手掌。
“咔嚓。”
一声轻响。
精铁混合特殊灵材锻造的长枪枪杆,在黎朔五指合拢下,如同脆弱的枯枝般断成两截。
黎朔随手一挥,半截枪杆如同出膛的炮弹,将旁边三四名士兵直接撞飞出去,筋断骨折。
他身形再动,化作一道模糊的虚影,冲入了军阵之中。
每一拳挥出,必有人影吐血倒飞,铠甲凹陷。
每一掌拍下,便有数人瘫软在地,骨裂筋折。
手肘轻磕,长刀崩碎;膝盖微抬,盾牌炸裂。
他就像一头闯入羊群的洪荒巨兽,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摧枯拉朽!
那些士兵的灵力护罩、防御法器,在他的绝对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阵型?合击?在超越他们理解层次的力量与速度面前,毫无意义。
短短十几个呼吸,数百人的精锐前锋,便已溃不成军,躺倒一地,呻吟哀嚎不绝。
后方冲上的士兵被这恐怖的场景震慑,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脸上充满了恐惧,如同在看一尊人形凶神。
段无锋脸上的狞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的惊骇与苍白。
他身边几位副将见状,怒吼着联手扑上,各种压箱底的灵器与神通齐齐爆发,冰龙咆哮,火龙腾空,刀罡剑气纵横,将黎朔周身空间淹没。
黎朔只是微微抬头,眼神平静。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些攻击挥出一拳。
拳锋所向,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那呼啸的冰龙火龙、凌厉的刀罡剑气,在与这纯粹拳劲接触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纷纷消融、溃散!
拳劲余势不衰,如同无形的怒涛,狠狠撞在那几名斩缘境副将身上。
“噗——!”
几人如遭雷击,护身灵光连同护体宝甲同时爆碎,口中鲜血狂喷,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重重砸落在远处,直接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一人之力,摧垮军阵,瞬败斩缘!
整个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寒风呼啸的声音。
段无锋孤零零地站在他的冰原巨狼坐骑旁,握着长戟的手在微微颤抖,脸上早已没有了丝毫血色,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他的军队,他的依仗,在这个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黎朔一步步向他走来,脚步声不重,却如同踩在他的心尖上。
待到黎朔来到段无锋身前后,段无锋这才明白先前的众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以他窥天境的修为,在黎朔的压力下,仿佛被喂了药一般,灵力运转的极为困难。
黎朔并没有和他废话,一拳轰出,直接废了段无锋的丹田。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你明明没有灵力!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段无锋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一个没有灵力的人,怎么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黎朔在他面前停下,看着他因恐惧和不解而扭曲的脸,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弧度,随即,化为一声清晰的、毫不掩饰的——
“嗤。”
那是极致的轻蔑,是对他所有算计、野心、以及此刻崩溃反应的无声嘲讽。
仿佛在说,你纠结的灵力有无,在你无法理解的力量层次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
这一声嗤笑,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段无锋最后的理智和心理防线。
“你笑什么?!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我是北冥大皇子!未来的皇帝!你算什么东西!!” 段无锋彻底破防了,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竟然丢弃了长戟,张牙舞爪地朝着黎朔扑了过来,似乎想用牙齿去撕咬这个带给他无尽耻辱和恐惧的人。
然而,他甚至没能靠近黎朔身前三尺。
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安柔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段无锋身侧,那张平日里娴静温婉的俏脸,此刻布满了寒霜与怒火。
这一路行来的压抑,对段无锋忘恩负义、勾结魔教、祸乱皇城行径的厌恶,以及对黎朔被迫出手、可能卷入麻烦的担忧,在此刻化为了冰冷的行动力。
她将全身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右腿之上,对着扑来的段无锋,狠狠地一脚踏下!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段无锋那张狰狞的脸,被安柔的靴底结结实实地踩中,巨大的力量让他整个人以头抢地,半个脑袋都几乎嵌入了由坚硬冰纹石铺就的地面之中!
鲜血瞬间从他口鼻耳中溢出,他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完全发出,便只剩下含糊的呜咽和四肢无意识的抽搐。
安柔的脚并没有立刻抬起,而是微微用力碾了一下,冷冷地俯视着脚下这个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叛军首领,眼中的怒意这才缓缓平息。
整个过程中,段明珏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对儿子遭受重创的痛心,也无对安柔出手的制止。
他的眼神深邃而冰冷,如同万载玄冰。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身为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道理。
从段无锋决定勾结拜魔教、在皇城下毒、并举起叛旗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便已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有君王与逆臣的关系。
谋逆篡位,在任何朝代、任何世界,都是十恶不赦、株连九族的大罪。
段无锋的下场,从他起事时便已注定。皇子?他段明珏不缺儿子。敢心生反意、祸乱江山者,死不足惜!
黎朔看了看被安柔踩进地里的段无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段明珏,心中了然。
他看向段明珏,平静道:“段皇陛下,首恶已废,叛军已溃。接下来的清理与安抚,便是陛下的家事了。我等不便插手。”
段明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对着黎朔郑重抱拳:“黎小友今日之恩,朕铭记于心!若非小友出手,北冥必遭大劫。待朕处理完这摊污秽,定有厚报!关于秘境之事,也必会给小友一个满意的交代。”
黎朔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余怒未消的安柔和神色平静的安歌,转身离开了这片血腥与肃杀弥漫的广场。
身后,传来了段明珏冷酷而清晰的命令:“将逆子段无锋打入死牢,严加看管!叛逆者,降者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
北冥皇城的这场风波,随着黎朔以绝对武力强势镇压,迅速落下了帷幕。
然而,拜魔教的阴影,以及那即将开启的上古秘境,却如同阴云,盘旋在黎朔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