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的现身与那句低语,瞬间将场中气氛推向另一个极端。
他不再掩饰自身的目的,那灼热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新生的“月读”,周身开始弥漫出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侵略性与贪婪的恐怖气息!
这气息之强,竟达到了轮回境巅峰!
“沉睡的古老神性……终将成为吾踏足超脱永恒的资粮!”灰衣人声音沙哑而狂热,他猛地扯下身上的斗篷,露出其下真容——那并非人类的面孔,而是一张布满了扭曲银色符文、双眸如同两颗燃烧着苍白火焰的晶石的脸庞!
他并非人族,而是某种追求极致力量、不惜亵渎神明的古老异类!
他双手急速舞动,周身银色符文爆发出刺目光芒,引动天地法则共鸣!
一道横贯天际、由无数破碎空间裂隙与毁灭性能量构成的灰色巨矛,在他头顶迅速凝聚,矛尖直指悬浮于空的皎洁明月——“月读”!
这一击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对付千面骸巫时的随意一划,显然是他积蓄已久的全力爆发,誓要一击夺取“月读”的核心本源!
宗主和安澜心中骇然,这灰衣人的真实实力竟恐怖如斯!
别说他们此刻重伤,就算没有受伤也根本无法插手这等层次的战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巨矛撕裂长空,带着湮灭一切的威势,射向那轮看似静谧的明月!
然而,面对这足以重创甚至击杀普通破妄境巅峰的恐怖一击,明月中的“月读”甚至连动都未曾动一下。
祂只是……“看”了那灰色巨矛一眼。
没错,就是单纯地,将那道由纯粹月光构成的、漠然的目光,投向了疾射而来的毁灭攻击。
下一刻,让灰衣人魂飞魄散、让宗主与安澜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蕴含着恐怖法则与能量的灰色巨矛,在进入“月读”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时,竟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从矛尖开始,寸寸瓦解、消散!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抵消,而是其存在的概念本身,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直接否定与抹除!
法则崩坏,能量归于虚无,空间裂隙被抚平。
不过瞬息之间,那毁天灭地的灰色巨矛,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
连同灰衣人周身那燃烧的银色符文与恐怖气息,也如同被无形之水浇灭,瞬间黯淡、沉寂下去!
“不……不可能!这是……这是……”灰衣人脸上的狂热与贪婪化为了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他仿佛看到了某种超出他理解范畴的、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
“亵神者……当受永寂。”
“月读”那古老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波澜。
随着祂的话语,一道清冷、纯粹、仿佛源自太初时代的月光,自明月中洒落,照在了灰衣人身上。
灰衣人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存在的所有痕迹,在那月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字迹,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散了。
真正的形神俱灭,归于永寂。
一位实力已然达到轮回境巅峰、谋划已久的恐怖存在,就这样被“月读”一个眼神、一道目光,轻易抹杀,仿佛拂去了一粒尘埃。
宗主和安澜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滞。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
这“月读”,其层次,恐怕早已超越了冥荒界所谓的修行境界,达到了真正神只的领域!
抹杀了灰衣人后,“月读”那月光构成的目光,转向了重伤的宗主和惊骇的安澜。
就在两人心弦紧绷,不知这位古老存在将如何对待他们之时,一道柔和而充满生机的月华之光洒落在宗主身上。
宗主胸前的恐怖伤口处,那缠绕不散的怨毒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瓦解,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复原,连损耗的元气都在飞速补充!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他的重伤竟已痊愈大半!
“这……”宗主感受着体内蓬勃的生机,一时无言。
对方不仅没有追究他们打破容器的责任,反而出手救治?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月读”的目光扫过下方那片因之前大战而更加破败的环形山废墟。
祂缓缓抬起由月光构成的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挥。
刹那间,时光仿佛在祂指尖倒流!
破碎的巨石重新垒砌,倒塌的廊柱再度矗立,那被抹除的祭坛广场重新出现!
而广场之上,那些原本堆积如山、干瘪枯槁的尸体,在纯净月华的笼罩下,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之源,血肉重新饱满,面色变得红润安详,身上的衣物也恢复了洁净与完整!
他们不再是痛苦的祭品,而是变成了一个个身着古老洁白祭袍、神情肃穆而虔诚的祭祀!
成千上万名祭祀,安静地跪伏在恢复如初的祭坛周围,口中吟唱着之前那神圣、庄严、安抚亡魂的祷言!
就连那原本邪恶恐怖的千面骸巫消失的地方,月华汇聚,重新凝聚成了一道身影——正是最初出现的那位神圣、悲悯的月辉接引使者!
她悬浮在祭坛顶端,面容依旧笼罩在圣辉中,向着空中的“月读”深深跪拜。
一切血腥、邪恶、扭曲的景象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神圣、安宁、肃穆的古老祭祀场景!
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战与邪恶仪式,都只是一场幻觉!
“此乃‘月坛’,吾沉睡之守护地。”“月读”那古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向震惊无言的宗主和安澜解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
“无尽岁月前,吾受此界初生之灵祈愿,分神降临,建立月坛,接引迷途之魂,安抚天地戾气,以月华净化,助其往生。彼等——”祂的目光扫过下方无数虔诚的祭祀,“皆是自愿追随吾之‘奉神者’,以自身魂灵与信仰,维系月坛运转,守护吾之沉眠。”
“然,有域外邪魔‘噬魂妖’,觊觎吾之‘月华神性’与奉神者纯净魂力,趁吾沉眠最深之际,污染月坛核心,扭曲祷言,将奉神者化为怨念缠身的尸骸,更以其邪力构筑‘千面骸巫’之躯,作为囚笼与过滤器,妄图缓慢炼化吾之神性。”
“汝二人今日至此,击杀骸巫,其过程引动的破妄之血、归墟之力,以及那噬魂妖残留的极致怨毒,三者碰撞,恰好打破了那邪魔构筑的最终枷锁,助吾真灵得以挣脱,重归完整。”
“方才那灰衣人,亦是感知到神性波动,前来窥伺夺取之辈。其心不正,其行当诛。”
“月读”平静地叙述着这跨越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因果。
宗主和安澜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波澜起伏。
他们竟是卷入了一场古老神只与域外邪魔的争斗之中,并且无意间,成为了助神只脱困的关键!
“吾之使命已成,此界因果已了。”“月读”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无数恢复原貌、魂灵得以安息的奉神者,又看向宗主与安澜,“助吾脱困,此乃因;赐汝等生机以及所求之物,予以解惑,此乃果。你我之间,因果两清。”
言罢,那轮皎洁明月光芒大盛,将整个恢复神圣的月坛,以及那成千上万的奉神者与月辉使者,尽数笼罩。
在宗主与安澜的注视下,明月携带着整个月坛与所有奉神者,缓缓升空,变得越来越虚幻,最终化作一道纯粹的月华流光,冲天而起,穿透冥荒界的苍穹壁垒,消失在无尽星空深处,回归那传说中的太阴星故乡。
戈壁之中,只留下宗主与安澜,以及一片真正归于死寂、再无任何异常的环形山废墟。
微风拂过,带起些许沙尘。
两人相视无言,久久沉浸在方才那匪夷所思的经历与古老的因果之中。
良久,宗主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复杂地望向星空。
“冥荒界之外,尚有如此广阔天地,古老神只,域外邪魔……我等,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他收起心中翻腾的思绪,看了一眼手中那团已然变得温顺、灵性内敛的弱水之精。
“此间事了,回去吧。”
两道流光再次升起,这次再无阻碍,迅速消失在天际。
只是归去之人的心中,已装下了一片更为浩瀚、也更为神秘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