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夏科院某精密光学研究所。
尘封的资料室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张腐朽的霉味。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高少年,正蹲在地上,手指沾着窗台积下的厚厚灰尘,在满是污渍的地砖上飞快地演算着什么。
他的神情时而癫狂,时而懊恼,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些由灰尘构成的公式和符号。
他叫钱理,十七岁,来自传说中的“少年天才班”。
一个公认的疯子。
因为在上个月的课题会上,他指着一位泰斗级导师的项目,说那是“给洋人五十年前的理论当孝子贤孙,浪费国家每一分钱”,而被罚来这间“冷宫”闭门思过。
英雄无用武之地,天才沦为扫地僧。
不,他连扫地的资格都被剥夺,只能与灰尘和故纸堆为伍。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道刺眼的阳光劈开昏暗,让钱理不适地眯起眼。
门口,研究所的王主任正满脸谄笑,躬着身子,为一个年轻人引路。
那年轻人二十出头,一身干净的白衬衫,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手里随意拎着一个半旧的公文包。
他没看王主任,也没看这屋里的陈设,目光像一枚精准的探针,笔直地扎在地上那个用灰尘演算的少年身上。
来人,正是从鹏城秘密返京的周野。
“钱理同志就在这儿,”王主任点头哈腰地对周野说,“周……顾问,这小子就是个刺头,脑子一根筋,您多担待。”
他口中的“顾问”,是周野动用【863计划专家评审团荣誉席位】后,系统给他安的一个临时马甲,一个能自由出入各大院所的幽灵身份。
周野摆摆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行啦,你忙你的去吧。”
“诶,好,好,您有事随时叫我。”王主任如蒙大赦,麻利地退出去,顺手带上门。
资料室,重归昏暗。
周野踱步过去,饶有兴致地低头看着地上那片鬼画符般的演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神级hR”行为!目标人物【钱理】,潜力值98!评语:顶配大脑,性格狗屎,极度傲慢,极度悲观,欠一顿社会的毒打和一顿神的光辉照耀!】
【系统舔狗语音:“我的神!您看到了吗!他在用灰尘演算光学矩阵!这种疯劲儿,简直是为您‘桃源谷’计划量身定做的首席牛马啊!请您!务必用您那神一样的懒散和霸道,把他那身傲骨彻底打断,再重新接上您专属的烙印!”】
钱理终于察觉到有人,他缓缓抬头,镜片后的眼神桀骜如狼。
“王胖子又找来的说客?”他声音沙哑,带着嘲弄,“要是来劝我写检讨,承认我错的,门在那边,不送。”
周野没理他,自顾自拉过一张椅子,用手帕嫌弃地擦着上面的灰,一屁 股坐下,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
“我这人,最讨厌两件事。”
他开口,京片子特有的痞懒腔调,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一是努力,二是听人认错。”
钱理愣住,这开场白完全不按套路来。
周野将公文包扔在腿上,慢条斯理地问:“听说,你到处跟人说,咱们国家,永远也造不出自己的光-刻-机?”
他一字一顿,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是听说,是事实。”钱理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瘦高的身形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萧索,“光学,材料,精密传动,哪一个我们有世界级的积累?人才梯队断三十年,拿什么追?靠嘴炮吗?还是靠你这种不知道哪个衙门来的外行,喊两句口号?”
周野非但没怒,反而“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可怜。”周野摇摇头,像在看一个坐井观天的可怜虫。
“你说什么?!”钱理的自尊心被点燃,脸色涨红。
“我说你可怜。”周野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叠装订好的外文资料,随手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你引以为傲的知识,你奉为圭臬的理论,甚至你那点悲观的绝望,都建立在一个可笑的基础上——”
周野指着地上那堆资料,眼神轻蔑。
“你只能看到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钱理的呼吸一滞。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周野靠回椅背,双手枕在脑后,用一种看穿一切的语气,懒洋洋地说道,“你在研究别人成功的‘墓志铭’,然后感叹这墓碑修得真他娘的宏伟。而我,是来让你看看那具尸体的‘尸检报告’。”
他用下巴点点地上的文件。
“这,是东瀛尼康公司,在研发第一代步进式光刻机时,一份内部绝密的【光学系统设计缺陷报告】。全英文,一共三十七处致命错误,和一百一十二次失败尝试的复盘。”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钱理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光刻机!
尼康!
内部绝密!
缺陷报告!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重磅炸弹,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那堆纸,那眼神,仿佛饿狼看到鲜肉!
“不可能……”他嘴唇哆嗦着,“这种东西……你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有,不重要。”周野打断他,语气里满是嫌弃,“重要的是,我给你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看懂这份‘尸检报告’,然后告诉我——”
周野的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弧度。
“这具尸体,是怎么死的?”
“你要是能说明白,我就带你去个地方,让你亲手造一台更好的,去扇他们所有人的脸。”
“要是说不明白……”
周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神明在俯视凡人。
“你就抱着你那些可怜的骄傲和绝望,继续在这灰尘里,当一辈子井底之蛙吧。”
说完,周野转身,竟真的朝门口走去,似乎多待一秒都是浪费。
“等等!”
钱理发出一声嘶吼!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骄傲和尊严,像一头疯狗般扑到地上,颤抖着双手,捡起一张印满英文和复杂图表的纸。
只一眼,他整个人就如遭雷击,彻底僵住。
纸上,是他曾在无数个夜里苦思冥想,却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光学畸变难题的……错误解法和失败分析!
那熟悉的公式,那致命的缺陷,那让他撞无数次南墙的死胡同……
这份报告里,不仅写明那是条死路,还用血淋淋的数据,分析死因!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钱理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像发现新大 陆的哥伦布,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攥着那几页薄纸,仿佛攥住整个世界!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
“别走!”
“我能看懂!我全都能看懂!”
“你……你到底是谁?!”
周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夕阳的余晖给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只。
“我?”
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重如泰山。
“我是那个,给疯子递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