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大队的清晨还浸着露水，凌飒家后院的改造声就没停过。铁皮切割的锐响、木锤敲击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引得隔墙邻居频频探头——自从凌飒一家从边境回来，这后院就成了大队里最神秘的地方，只知道苏秀兰要“改车”，却没人见过里面的光景。
凌飒正蹲在地上调试柴油发动机的油管，指尖沾着黑油，眼神专注如当年拆解炸弹。张建军扶着刚焊好的金属货架，额角渗着汗：“娘，这货架承重够吗？下次远行带五百斤货，可不能半路塌了。”
“放心，”凌飒头也不抬，拿起扳手拧紧接口，“军工厂的钢材，比你爹的腰还结实。再把固定卡扣装上，就算走山路也稳当。”
张老实端着搪瓷碗走来，里面是晾好的绿豆汤：“歇会儿再忙，刚大队长刘铁山打发人来，说有要事找你，已经在堂屋等着了。”
凌飒擦了擦手，心里犯了嘀咕。这刘铁山是上个月刚上任的新队长，三十多岁，为人活络，不像老队长那般古板。之前她帮大队解决灌溉难题，刘铁山特意送了面“先进生产能手”的锦旗，态度热络得很，这会儿突然上门，怕是不止“要事”那么简单。
走进堂屋，刘铁山正坐在八仙椅上喝茶，见凌飒进来，立刻起身笑脸相迎：“秀兰婶子，可算着你忙完了。”他目光不自觉瞟向窗外的后院，眼神里藏着好奇，“这改车的动静，可是越来越大了，婶子这是要搞大动作啊？”
“不过是瞎折腾，”凌飒不卑不亢地让座，“上次远行见着不少新鲜玩意儿，想着改改车，以后出门方便些。队长找我，是大队里有什么事？”
刘铁山搓了搓手，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婶子，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笔合作。”他顿了顿，见凌飒没接话，继续说道，“你这两次远行，赚的钱全村人都看在眼里。先是卖茶叶，后来又做丝绸生意，听说纯利润都上千了？”
凌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
“可不是运气，”刘铁山连忙摆手，“是婶子有本事！脑子活，路子广，还有陈老那样的贵人帮忙。”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恳切，“现在政策越来越松，公社也鼓励搞副业。我想着，婶子要是愿意，咱们大队入股你的贸易生意怎么样？大队出人力，帮你收购土特产、装车卸货，赚了钱咱们二八分，你八我二，你看行不行？”
这话一出，堂屋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张老实坐在一旁，紧张地攥着衣角——他知道自家老婆子的脾气，最不喜欢被人绑着做事，可对方是大队长，直接拒绝怕是会得罪人。
凌飒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心里快速盘算着。刘铁山的心思不难猜，无非是见她生意红火，想借着大队的名义分一杯羹。可大队入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她的贸易路线、进货渠道都要向大队公开，甚至可能被公社插手，自由度会大大降低。更重要的是，她空间里的物资和金手指，绝对不能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队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凌飒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这生意，实在不适合大队入股。”
刘铁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追问：“婶子是觉得分成不合适？咱们可以再商量，大队少分点也行，一九分都成！”
“不是分成的问题。”凌飒摇摇头，“队长你想，做贸易讲究灵活，得随时根据各地行情调整路线和货物。大队人多口杂，凡事都要开会商量，等商量出结果，商机早就跑了。再说，出门在外风险大，遇到劫匪、关卡检查都是常事，大队入股了，万一出点意外，我没法向全村人交代。”
她的话句句在理，刘铁山一时语塞。凌飒见状，又放缓了语气：“不过，队长一心为大队谋福利，我也不能泼冷水。我有个提议，咱们可以搞代销合作。”
“代销？”刘铁山眼睛一亮，“婶子说说看。”
“以后大队里的土特产，比如花生、核桃、山野菜这些，我出门的时候帮着带出去卖。”凌飒解释道，“我按市场价收购，卖出后多赚的差价归我，大队不用承担任何风险，还能给村民多一条销路。要是遇到好卖的货物，我也可以提前跟大队说，让村民有针对性地种植或采摘，你看怎么样？”
这个提议让刘铁山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凌飒会直接拒绝，没想到还留了余地。代销既不用大队投入资金，也不用承担风险，还能帮村民增加收入，确实是个稳妥的办法。
“好！就按婶子说的来！”刘铁山当即拍板，“我这就回去跟村民们说，以后大家有土特产，都送到你这儿来！”
送走刘铁山，张老实长舒一口气：“你这丫头，说话就是有分寸，既不得罪队长，又守住了咱们的生意。”
凌飒笑了笑，心里却没那么轻松。她看得出来，刘铁山虽然答应了代销，但眼神里的不甘心藏不住。新队长急于做出成绩，这次被拒绝，未必不会再想别的办法。
刚想转身回后院继续改造房车，二儿媳李秀莲急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娘，不好了！前院来了两个人，说是……说是公社下来的干部，要查咱们家的生意！”
凌飒心里咯噔一下。她做贸易一直很低调，每次进货出货都尽量避开大队的人，怎么会突然引来公社的人？难道是刘铁山刚走就告了状？还是说，有人早就盯上了她的生意？
“慌什么？”凌飒压下心头的疑虑，沉声道，“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查什么。”
片刻后，两个穿着干部服的男人走进了堂屋。为首的中年男人面色严肃，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的陈设，开门见山：“你就是苏秀兰？我们是公社经侦组的，有人举报你私自搞投机倒把，倒卖丝绸、茶叶等紧俏物资，扰乱市场秩序，现在要对你家进行检查！”
张老实顿时急了：“同志，你们搞错了！我们家就是做点小买卖，算不上投机倒把啊！”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是不是搞错了，查过就知道。来人，给我仔细搜！”
另一个年轻干部立刻就要往后院冲，凌飒猛地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她的眼神骤然变冷，带着特工特有的威慑力：“同志，检查可以，但得讲规矩。你们有公社开具的搜查令吗？没有搜查令，就凭一句举报，就想私闯民宅？”
中年男人被她的气势震慑了一下，随即又硬气起来：“我们是执行公务，不需要搜查令！你再阻拦，就是妨碍公务！”
凌飒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了过去：“这是上次公社授予我‘先进个人’的表彰决定，上面写着允许我自由出入公社辖区，开展正当副业。你们要是觉得我搞投机倒把，大可拿出证据，而不是在这里蛮不讲理。”
中年男人接过表彰决定，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这个农村妇女竟然有公社的表彰，还这么不好对付。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凌飒眼角的余光瞥见院门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刘铁山！他正躲在墙角，偷偷往里面张望，眼神闪烁不定。
凌飒心里瞬间明白了大半。看来，这公社的人，十有八九是刘铁山引来的。他被拒绝入股后，心里不服气，就想借着公社的手给她一个下马威，逼她同意合作。
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凌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刘铁山虽然想立功，但应该没胆子公然诬告她搞投机倒把，毕竟这在当时是重罪。难道说，背后还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
中年男人盯着表彰决定看了半天，迟迟没有说话。凌飒知道，不能再跟他们耗下去，夜长梦多。她正想开口进一步反驳，突然听到后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年轻干部立刻喊道：“里面有动静！肯定藏着违禁品！”说着就要绕过凌飒往后院冲。
凌飒心头一紧。后院里不仅有改造中的房车，还有她从废弃军工厂运来的稀有金属和零件，这些要是被查出来，根本没法解释。
她下意识地伸手阻拦，却被年轻干部用力推开。张老实和李秀莲连忙上前帮忙，堂屋里顿时一片混乱。
中年男人见状，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再反抗，就把你们都带到公社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凌飒抬头一看，只见陈老拄着拐杖，带着两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陈老脸色铁青，指着中年男人质问道：“我刚从公社回来，怎么没听说要查苏秀兰同志的家？你们是哪个部门的，竟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中年男人看到陈老，脸色瞬间变了。他显然认识这位退休的老工程师，语气立刻软了下来：“陈老，您怎么来了？我们是经侦组的，接到举报……”
“举报？”陈老打断他的话，目光如炬，“苏秀兰同志帮大队提高粮食产量，解决灌溉难题，还带动村民搞副业，是公社树立的先进典型！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上门搜查，是不是有人故意诬告？我看，这事得好好查查！”
两个公社干部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会惊动陈老。他们知道陈老在公社乃至县里都很有威望，要是真把他惹急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连忙改口：“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们再联系。”说完，拉着年轻干部匆匆离开了。
一场危机暂时解除，凌飒松了口气，连忙向陈老道谢：“陈老，多亏您及时赶到，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老摆了摆手，脸色依旧严肃：“不用谢我，我也是刚好路过。不过，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凌飒眼神一沉，看向院门外刘铁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她不仅得罪了想入股的刘铁山，更彻底清除了国内的犯罪组织残余。这次的搜查，到底是刘铁山的报复，还是……有更危险的人盯上了她？
后院里，被刚才的巨响惊动的张建军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变形的铁皮：“娘，刚才我不小心碰掉了货架上的铁皮，没什么事吧？”
凌飒摇了摇头，心里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不远处等着她。而那个躲在背后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