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沉甸甸盖在红旗生产大队和县城之间的土路上。凌飒裹紧了打补丁的蓝布褂,脚步轻得像山猫,走在最前面探路。身后跟着的张建军扛着扁担,扁担两头绑着麻绳,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却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娘,还有二里地就到陈叔说的废弃仓库了,咱真要进去拆铁皮?”张建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他长这么大,除了跟着凌飒进山打猎,从没在三更半夜跑这么远的路,还要去“拆公家的仓库”,心里总有些发怵。
凌飒抬手示意他噤声,耳朵贴在夜风里辨了辨动静,确认四周只有虫鸣和风吹庄稼的沙沙声,才回头沉声道:“陈老说了,那仓库是五十年代修的农机站,早就废弃好几年了,里面的东西没人管。咱要的是铁皮,又不是偷粮偷物,算不上犯事。”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冰,带着特工特有的沉稳,“但谨慎点总没错,一会儿进去动作快,只捡能用的铁皮,其他东西碰都别碰。”
张建军用力点头,攥紧了扁担。自从跟着娘做事,他见识了太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改良农具、黑市卖货、偷偷盖房车,每一件都透着“冒险”,可每一次娘都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他心里虽怕,却更信娘的本事。
两人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县城边缘的荒坡下。远远就看到一座破败的土坯房,墙体斑驳,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黑漆漆的梁架,正是陈老说的废弃仓库。仓库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风一吹,草叶摇晃,像藏着无数双眼睛,透着几分阴森。
凌飒让张建军在坡下等着,自己先摸了过去。她贴着墙根绕行,手指划过粗糙的土墙,感受着墙体的坚固程度,又弯腰检查地面,没有发现新鲜的脚印或车辙,确认最近没人来过。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细铁丝,这是白天用农具上拆下来的废铁磨的,对着仓库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捣鼓了两下。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凌飒推开门,一股霉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呛得她皱了皱眉。她从空间里摸出一支小巧的手电筒——这是上次完成“清理害群之马”任务兑换的,光线不算强,却足够照亮眼前的区域。仓库里乱糟糟堆着些废弃的农机零件,生锈的犁铧、断裂的车轴,还有几捆腐烂的稻草,墙角结满了蜘蛛网。
“进来吧,小心脚下。”凌飒回头朝坡下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能让张建军听清。
张建军连忙跑过来,看到仓库里的景象,忍不住咋舌:“这么多破烂,哪有铁皮啊?”
“别急,陈老说当年农机站撤了之后,剩下的铁皮都堆在东墙角。”凌飒举着手电筒照向仓库东侧,果然看到一堆被稻草盖着的东西,隐约能看到金属的光泽。
两人走过去,掀开稻草,露出了底下的铁皮。这些铁皮大多是半米宽、一米长的规格,虽然生了锈,但厚度足够,正是凌飒要的房车外壳材料。凌飒用手指敲了敲铁皮,听着清脆的声响,满意地点点头:“质量不错,除锈之后就能用。建军,咱挑五张最完整的,用扁担挑回去。”
张建军撸起袖子,正要动手,凌飒却一把拉住他:“等等,先把铁皮上的锈迹简单清理一下,不然太沉,路上不好走。”她从空间里拿出两把小铲子——这是之前兑换的工具,递给张建军一把,“只刮掉表面的浮锈就行,别耽误时间。”
两人蹲在地上,飞快地清理着铁皮上的锈迹。凌飒的动作又快又准,她的手指受过专业训练,哪怕是简单的铲锈,也带着章法,不一会儿就清理好一张。张建军跟着娘学,动作也渐渐熟练起来。
就在他们清理到第四张铁皮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说话声。
“……就是这儿?听说以前是农机站,真有能用的东西?”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离仓库越来越近。
“错不了,王二说他上周来这儿拉屎,看到里面堆着不少铁疙瘩,说不定能卖不少钱。”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回应道。
凌飒和张建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凌飒立刻关掉手电筒,仓库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她压低声音,在张建军耳边说:“别出声,躲到稻草堆后面去。”
两人迅速躲到旁边的稻草堆后,屏住呼吸。凌飒透过稻草的缝隙,紧紧盯着仓库门口,手心悄悄握住了藏在腰间的短刀——这是她用空间里的钢材自制的,小巧锋利,关键时刻能防身。
仓库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两道手电筒的光柱晃了进来,在仓库里乱扫。进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个高胖,一个矮瘦,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容,手里拿着撬棍和麻袋。
“哟,还真有铁皮!”高胖男人看到东墙角的铁皮,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这玩意儿卖给废品站,一张最少能换五毛钱!”
矮瘦男人跟在后面,四处打量着仓库:“别光顾着看铁皮,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值钱的,说不定有铜疙瘩呢?”
两人走到铁皮堆前,伸手就去搬。高胖男人搬起一张清理好的铁皮,掂量了掂量,咧嘴笑道:“这张不错,锈不多,能卖个好价钱。”
凌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五张铁皮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要是被这两个人抢走,不仅房车的进度要耽误,还得再花时间找材料,夜长梦多,风险太大。她悄悄给张建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自己则在心里快速盘算着对策。
这两个人看起来就是附近的地痞无赖,没什么真本事,只是求财。硬拼的话,她未必占不到便宜,但动静太大,万一引来巡逻队,就麻烦了。最好的办法是吓退他们,或者让他们自相残杀。
凌飒屏住呼吸,趁着高胖男人弯腰搬第二张铁皮的瞬间,突然对着仓库顶部吹了一声口哨,声音尖锐,像夜猫子叫。
“谁?!”高胖男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铁皮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矮瘦男人也吓得跳了起来,手电筒的光柱胡乱扫射:“谁在那儿?出来!”
凌飒没出声,又抓起一把干稻草,朝着仓库另一侧扔了过去。稻草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在那边!”矮瘦男人大喊一声,举着撬棍就冲了过去,高胖男人也跟着跑了过去,两人在那边翻来翻去,却什么也没找到。
“不对劲,是不是有鬼啊?”矮瘦男人声音发颤,他听说这废弃仓库闹过鬼,本来就心里发毛,刚才那声口哨和稻草落地的声音,让他更害怕了。
高胖男人也有些心虚,但看着地上的铁皮,又舍不得放弃:“哪来的鬼?肯定是老鼠之类的。别管了,赶紧把铁皮搬上车,早点走。”
两人又回到铁皮堆前,正要动手,凌飒突然对着张建军使了个眼色,然后猛地从稻草堆后冲了出去,一脚踹在高胖男人的膝盖上。
“哎哟!”高胖男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凌飒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撬棍,反手顶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喝道:“不许动!这铁皮是我们先找到的,识相的赶紧走!”
张建军也跟着冲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短刀,对着矮瘦男人比划着:“别过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矮瘦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看着凌飒手里的撬棍和张建军手里的刀,又看了看跪倒在地的高胖男人,脸色发白:“你……你们是谁?这仓库里的东西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不让我们拿?”
“凭我们比你们先到,凭我们比你们能打!”凌飒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矮瘦男人,“我数三个数,你们要是还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
高胖男人被撬棍顶着脖子,喘不过气来,连忙对矮瘦男人喊:“快走!快走啊!”
矮瘦男人犹豫了一下,看着凌飒那狠厉的眼神,终究还是怕了,转身就往仓库外跑。高胖男人也趁机挣脱凌飒的撬棍,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两人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凌飒没有去追,只是警惕地盯着仓库门口,直到确认两人走远了,才松了口气。
“娘,他们跑了!”张建军兴奋地说,刚才那一下,他虽然害怕,但更多的是紧张和刺激。
“别大意,他们说不定还在附近等着。”凌飒收起撬棍,“赶紧把铁皮绑好,我们立刻走。”
两人不敢耽误,飞快地将五张铁皮绑在扁担上。张建军试了试,虽然有点沉,但还能扛得动。凌飒又检查了一遍仓库,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带着张建军走出仓库,锁上了门。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脚步比来时更快。张建军扛着铁皮,汗水浸湿了后背,却不敢放慢速度。凌飒走在前面,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特工的直觉让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他们。
走到半路,路过一片玉米地时,凌飒突然停下脚步,拉住了张建军。
“娘,怎么了?”张建军喘着气问。
凌飒没有说话,只是侧耳倾听。夜风里,除了虫鸣和玉米叶的沙沙声,还有一丝极轻微的脚步声,从玉米地深处传来,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
这脚步声很轻,很有节奏,不像是刚才那两个地痞无赖的杂乱脚步,更像是经过训练的人。
凌飒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让张建军蹲下,将铁皮放在地上,自己则悄悄绕到玉米地边缘,拨开玉米叶,朝里面望去。
月光下,玉米地里隐约有一道黑影,正猫着腰,缓缓向他们靠近。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对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弱的光。
是刚才那两个地痞去而复返,还是另有其人?对方的目标是他们,还是他们身上的铁皮?
凌飒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知道,一场新的危机,正在这片夜色笼罩的玉米地里,悄然逼近。而她不知道的是,这道黑影的出现,不仅仅是为了铁皮那么简单,背后还藏着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