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日头还赖在天上,红旗大队的晒谷场边,知青点的土坯墙根下围了一圈人。
周明蹲在石磨上,手里捻着根狗尾巴草,声音压得低却又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你们说苏婆子那锄头,哪来的铁皮?队里库房的废铁锁得严实,我前儿瞅见她后院堆了半捆新铁皮,指不定是偷的队里物资,改了锄头去黑市换钱呢!”
这话像颗火星子扔进干草堆,围着的社员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不能吧?苏婆子前阵子还帮队里改了镰刀,秋收都快了三成……”有人小声替凌飒说话,却被周明抢了话头:“那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她以前多窝囊,现在突然厉害起来,指定有鬼!”
这话传到李桂芬耳朵里时,她正蹲在自家菜畦边摘茄子,手里的茄子“啪”地掉在泥里——她刚把昨天猎的野兔托陈老的远亲送去县城黑市,要是周明把“黑市”俩字扯出来,凌飒怕是要被公社抓去问话。
李桂芬连泥都顾不上擦,攥着衣角往家跑,刚跨进院门就撞进凌飒怀里。
“慌什么?”凌飒正蹲在柴房门口磨镰刀,指尖沾着机油,眼神却比刀刃还利,“天塌了有我顶着。”
李桂芬喘着气把周明的话复述一遍,末了急得眼圈发红:“娘,这可咋整?周明那小子就是故意的,前儿你拆穿他偷玉米,他记恨着呢!”
凌飒把镰刀往磨石上一放,金属摩擦声戛然而止。她抬头看了眼院墙外晃过的人影——是周明派来盯梢的小知青,正扒着墙缝往院里瞧。
“别急。”凌飒擦了擦手,起身往屋里走,“他要‘证据’,我就给他‘证据’。”
半个时辰后,队长王老实被周明拽着,带着四五个社员堵在了凌飒家院门口。
周明梗着脖子,下巴扬得老高:“王队长,你今儿可得给我做主!苏秀兰偷队里铁皮去黑市卖,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凌飒抱着个蓝布包走出来,身后跟着张建军——他手里拎着两把改良锄头,锄头柄上还刻着“红旗大队”的字样。
“周知青说我偷铁皮?”凌飒把蓝布包往石桌上一放,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院外的喧闹,“那你说说,队里丢了多少铁皮?什么时候丢的?有谁看见我进过库房?”
周明被问得一噎,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瞅见你后院有铁皮!”
“哦?”凌飒掀起蓝布包的一角,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这是陈工程师开的‘手工费证明’,我帮他修了家里的旧木箱,他把退休攒的废铁皮抵给我当工钱——县城机械厂的公章还在上面,要不要我陪你去公社验验真假?”
她把证明往周明面前一递,纸张上的红章清晰醒目,还有陈老的签名。周明脸色瞬间白了——他只知道凌飒和陈老走得近,却没想到人家早留了凭证。
王队长拿起证明看了两眼,眉头松开不少:“陈工程师是县城来的退休干部,他的证明作数。周知青,没凭没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周明还不死心,指着张建军手里的锄头喊:“那她改锄头卖钱!这是投机倒把!”
凌飒笑了,指了指晒谷场方向:“队里的锄头是我免费改的,就收了3斤玉米当酬谢——王队长,你要不信,现在就能去问队里的社员,我收没收他们一分钱?”
围看的社员里有人小声应和:“是没收钱,苏婆子就拿了点玉米,说是给孙辈熬粥的。”
周明的脸彻底成了猪肝色,攥着拳头说不出话。凌飒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慢悠悠补充了一句:“倒是周知青,前儿队里丢了两袋玉米,我好像看见有人从库房后墙翻出来——王队长,要不要去查查库房的锁?”
这话一出,王队长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周明吓得一哆嗦,转身就往知青点跑,边跑边喊:“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热闹的人哄笑着散了,王队长拍了拍凌飒的肩膀:“苏婆子,委屈你了。周明这小子心术不正,我会跟公社反映的。”
凌飒笑着应下,等院门口没人了,才敛了笑意。李桂芬松了口气,擦着汗说:“娘,你可真厉害,早就留好后手了。”
“特工的规矩,”凌飒低声说,“做任何事都要留三分退路——周明这小子没那么容易死心,他背后怕是有人撺掇。”
话音刚落,张建军突然指着院墙外说:“娘,你看!”
凌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墙根下扔着个纸团,纸团上沾着泥,展开后是半张黑市交易的纸条,上面写着“野兔一只,价20元”——正是李桂芬今早托人送出去的那笔交易的凭证。
显然,周明不仅造谣,还偷偷翻了她家的柴房。
凌飒指尖捏着纸条,指节泛白。她抬头看向知青点的方向,那里隐约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桂芬,”凌飒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灶膛里烧掉,“去把陈老送的那把旧锁找出来,把柴房锁死——周明后面的人,怕是盯上咱们的‘生意’了。”
夜色渐沉,柴房的锁“咔嗒”一声落了锁,凌飒站在院门口,看着知青点方向亮起的煤油灯,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她不知道的是,周明正蹲在知青点的床板上,对着面前的男人点头哈腰:“虎哥,我都按你说的做了,可苏婆子太精,没抓到把柄……”
男人叼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脸,只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那疤的形状,和凌飒当年在跨国任务里击毙的毒贩手腕上的疤,一模一样。
“没抓到把柄?”男人冷笑一声,烟灰落在床板上,“那就让她‘有’把柄——后天她要去县城送山货,你找两个人,在路上‘劫’了她的东西,再把黑市的赃物塞到她房里。”
周明打了个寒颤,却不敢拒绝,只能应着:“好、好的虎哥!”
男人掐灭烟,看向窗外凌飒家的方向,眼底满是阴狠:“苏秀兰……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