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秋凉往领口钻,凌飒蹲在柴房的暗格里,指尖划过刚拼好的房车框架——松木做的主梁泛着新刨的木刺,被她用砂纸蹭得溜光,月光从墙缝漏进来,刚好照见梁上刻的“凌”字。
“哗啦”一声,柴房外传来张老实趿拉着鞋跑的动静,紧接着是压低的嗓门:“他娘,建军媳妇说大队的王会计往咱后院瞅了好一会儿!”
凌飒把手里的铁皮往木架后一藏,掀起暗格的草帘钻出去:“瞅就瞅,他还能扒开柴堆看?”她擦了擦手上的木灰,瞥了眼院门口——王会计是前阵子被撤职干部的远亲,十有八九是来盯梢的。
张老实搓着冻红的手,眼神里带着慌:“那铁皮、橡胶堆在柴房,要是被人看见……”
“看见就说是给队里补牲口棚的料。”凌飒扯过墙角的草绳,把散落的铁皮捆成“草料包”,又往上面盖了层干稻草,“你去把建军叫过来,今晚得把轮轴的雏形打出来。”
张建军是被李桂芬从被窝里拽起来的,揉着眼睛进柴房时,手里还攥着半块窝窝头:“娘,这深更半夜的……”话没说完,他就被暗格里露出来的木架惊得噎了一下——那东西看着像板车,可梁上钉的铁扣、预留的储物槽,又比普通板车精细十倍。
“这是……窝棚的架子?”张建军咽了口唾沫,他再憨也能看出这不是普通的“看山棚”。
凌飒没解释,把陈老帮忙搞到的轴承零件推到他面前:“试试把这玩意儿嵌进轮轴里,按我画的图纸来。”图纸是她用碳条画在糙纸上的,标注的尺寸精确到毫米——这是特工的习惯,容不得半分误差。
李桂芬端着油灯进来时,柴房里已经响起了铁皮摩擦的“刺啦”声。她把油灯往墙钉上一挂,蹲在凌飒旁边帮忙剪橡胶垫:“娘,下午我去县城送绣品,听见有人说咱家养的白菜‘邪乎’——队里的白菜才刚卷心,咱菜园的都能吃了。”
凌飒手上的砂纸没停:“邪乎就邪乎,他们要是敢拔一棵,我就让他们把今年的工分都赔给我。”她兑换的白菜种是改良过的速生品种,加了空间催生,长得快是自然的——但这话不能说透,只能用泼辣堵人的嘴。
轮轴嵌到一半,张建军突然“哎哟”一声,指尖被轴承划破了个口子。李桂芬刚要喊,凌飒已经从兜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白药粉按在伤口上:“别声张,这药是陈老给的‘土方子’。”
这是她用任务积分兑换的外伤药,效果比公社卫生院的红药水好十倍。张建军盯着指尖很快止住的血,眼神里多了点说不清的敬畏——他娘好像什么都有,什么都会。
柴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小,油灯的光渐渐昏沉时,轮轴终于嵌好了。凌飒推着轮轴试了试,轴承转起来几乎没声音,她满意地点点头:“再把这层铁皮包在木架外面,伪装成板车的样子。”
就在这时,柴房外突然传来了狗叫——是队里的大黄狗,平时只在有人闯院时才叫。
张老实的声音紧跟着从院门口传进来,带着点慌张:“王会计,这么晚了你咋来了?”
凌飒瞬间按住了张建军的手,把油灯的灯芯拧到最暗。柴房的门没锁,只插了根木栓,王会计要是硬闯,一推就能进来。
“我是路过,听见你家柴房有动静,怕进了贼。”王会计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刻意的殷勤,“张哥,要不我帮你看看?”
张老实的脚步声往柴房这边挪:“不用不用,是我家建军在收拾柴禾……”话没说完,门板突然被“咚”地撞了一下——王会计在外面推门!
李桂芬吓得攥紧了衣角,张建军悄悄摸向了墙角的柴刀。凌飒却突然笑了一声,对着门板扬声道:“王会计是吧?我家柴房里堆的是给队里补牲口棚的料,你要是闯进来踩坏了,队长骂的可是你!”
门板外的动静顿了顿,王会计的声音变得有点讪讪:“原来是补棚子的料啊,那我就不打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大黄狗的叫声也停了。
张建军松了口气,把柴刀放了回去:“娘,他肯定是来查咱们的。”
凌飒把最后一块铁皮钉在木架上,拍了拍手上的灰:“查就查,等这东西弄好,咱们就不用看谁的脸色了。”她看着暗格里初具雏形的“板车”,眼底亮得像藏了星子——这是她在这个年代的第一个“武器”,是逃离束缚的船。
天快亮时,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凌飒正往轮轴上涂防锈油,听见动静抬头,却看见张老实蹲在门口,手里攥着个布包。
“他娘,这是我攒的私房钱,”张老实把布包塞到她手里,布包里是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两个银元,“你要是想做啥,我都跟着你。”
凌飒捏着布包,指尖传来银元的凉意。她没说话,只把布包往怀里一揣,指了指暗格里的“板车”:“等这东西能走了,带你去县城吃白面馒头。”
张老实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进柴房帮忙擦铁皮去了。
东方刚泛白时,柴房里的“板车”终于收拾妥当——外面看是辆旧板车,轮子上沾着泥,木架上还留着柴禾蹭的印子,谁也看不出里面藏着折叠床和储物格。凌飒推着“板车”试了试,轮子转得又轻又稳,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就在她转身要回屋时,眼角突然瞥见院墙上有个黑影闪了一下。
那黑影贴着墙根往村口的方向跑,衣角上沾着的一片黄绿色,像极了队里知青林薇常穿的那件旧褂子。
凌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林薇前几天刚被她揭穿下毒的事,遣返的通知还没下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刚才柴房里的动静,她是不是都看见了?
李桂芬顺着凌飒的目光看去,只看见村口的树影晃了晃:“娘,咋了?”
凌飒收回目光,拍了拍“板车”的扶手,声音轻得像风:“没咋,就是觉得,有些人怕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她抬头看向刚亮的天,心里清楚——这房车还没出大队,麻烦就已经找上门了。而林薇背后,好像还藏着更让人不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