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生产大队的西北风裹着碎雪片子,刮得柴房的木门“哐哐”响。凌飒蹲在柴房最里侧的暗格里,指尖划过刚买回来的铁皮——陈老托县城机械厂的旧部弄来的边角料,虽有些锈斑,却足够做房车的外壳框架。
张建军蹲在她旁边,手里攥着根炭笔,在糙纸上画着凌飒教他的“折叠床示意图”,鼻尖冻得通红:“妈,这铁皮真要搭‘看山窝棚’?看着也太金贵了。”
凌飒往炉子里添了块松柴,火苗“噼啪”舔着锅底,把暗格照得暖黄:“不这么说,队里的眼睛不得把咱盯出窟窿?”她指尖点了点铁皮的边角,“这东西轻,耐造,等开春把外层糊上泥,谁也看不出是铁皮。”
李桂芬端着碗热红薯粥进来,门帘一掀,冷风裹着雪沫扑了满脸:“妈,刚数了钱,这趟山货加绣品,总共攒了二百一十七块三。”她把钱卷在旧手帕里,小心翼翼塞进凌飒的布兜,“陈老那边捎信说,机械厂的废橡胶圈,明儿就能给咱送过来。”
凌飒捏了捏那卷钱,指尖的薄茧蹭过粗糙的纸币——这是她穿来两个月攒下的“家底”,足够买下半个大队的余粮,也够撑起房车的“骨架”。她从空间里摸出块奶糖,剥了糖纸塞给李桂芬:“辛苦你跑县城,这糖是陈老老伴给的,留着垫肚子。”
李桂芬攥着糖没舍得吃,眼睛亮得像浸了雪的星子:“妈,我信你,你说能带着咱出去闯,肯定能成。”
凌飒没接话,掀开暗格的木板,露出底下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料——是张老实趁着农闲,在后山砍的硬松木,被她用空间里的砂纸磨得光滑无刺。她弯腰抽出最粗的一根,抵在铁皮上比划:“建军,明儿把这根料锯成两米长的段,先打房车的底梁,记住,锯口要斜,方便拼接。”
张建军“哎”了一声,把炭笔别在耳朵上,盯着凌飒的动作,忽然问:“妈,你以前……真的没学过木工?”
凌飒的指尖顿了顿,随即勾了勾唇角:“跟我爹走南闯北的时候,看木匠做过几手,记下来了。”——原主的爹确实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这半句不算说谎。
正说着,柴房的门被“吱呀”推开,张老实裹着件打补丁的棉袄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秀兰,刚从公社取工分的时候,遇着个外乡人,塞给我这东西,说是‘能换钱的图纸’。”
凌飒接过纸展开,瞳孔骤然一缩。
纸上画的不是别的,正是她在空间里兑换过的“简易房车传动示意图”——线条虽粗糙,却精准标出了齿轮的咬合角度,甚至备注了“用自行车链条替代传动轴”的土办法。
“外乡人长什么样?”凌飒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不自觉扣紧了图纸的边缘。
张老实搓了搓冻红的手:“看着像个知青,穿件灰布衫,戴个破帽子,说话口音挺怪,塞了纸就跑了,我喊他都没回头。”
凌飒的眉峰拧成了结。
这图纸不是她画的——她从空间兑换的图纸,从没用纸笔写下来过。那外乡人能画出这东西,要么是“同行”,要么是盯着她的“麻烦”。
她想起穿来那天,任务面板弹出的“隐藏提示”:“注意时空扰动者,他们觊觎你的‘生活空间’。”
难道对方也是穿越者?
“这纸别往外拿。”凌飒把图纸折成细条,塞进靴筒的暗袋里——那是她当特工时养成的习惯,重要东西从不离身,“建军,明儿去县城,除了取橡胶圈,帮我盯着陈老周围,有没有陌生的知青晃悠。”
张建军看出她脸色不对,攥紧了手里的炭笔:“妈,是不是出啥事了?”
“没事。”凌飒拍了拍他的肩,指尖的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是防着有人眼红咱的营生。”
她转身掀开暗格的木板,把铁皮和木料重新盖好,又往炉子里添了把柴,让火苗烧得更旺些——暖光裹住柴房里的四个人,却裹不住她心底的警惕。
这张图纸像根刺,扎破了她“安稳攒钱造车”的节奏。对方能精准找到张老实,说明已经摸清了她的“家人线”;能画出房车的传动图,说明对方不仅知道她的计划,甚至可能也有类似的金手指。
“对了,”凌飒忽然想起什么,从空间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铜哨,递给张老实,“这哨子你随身带着,要是遇着那外乡人,或者有人跟着你,就吹三声短、一声长,我能听见。”
这铜哨是她用任务积分兑换的“声波信号器”,能穿透半里地的树林,是特工执行任务时的联络工具。
张老实攥着哨子,指节都攥白了:“秀兰,是不是有人要害咱?”
“害咱倒不至于,”凌飒的指尖划过铁皮的锈斑,眼底漫开层冷意,“是有人想抢咱的‘活路’。”
她想起穿越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她就是因为掩护队友,被敌特抢走了加密芯片,才和对方同归于尽。如今穿到七零年代,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妈,那咱还造车不?”李桂芬的声音带着点慌,攥着奶糖的手都沁出了汗。
凌飒抬眼看向柴房外的雪——碎雪片子砸在窗纸上,晕开一片片湿痕,却挡不住远处县城的灯火。她忽然笑了,指尖敲了敲铁皮:“造,为什么不造?”
不仅要造,还要造得更快、更好。对方既然敢递图纸,那就说明对方的进度没她快——她有空间的物资和技术,有张老师的憨直、建军夫妇的靠谱,凭什么要退?
“明儿一早,建军去取橡胶圈,顺便买两斤钉子;桂芬去队里借锯子,记得说是修柴房;老实你去后山砍些荆棘,把柴房周围围起来,别让人靠近。”凌飒语速极快地布置着,眼底的冷意渐渐化成了锐光,“这房车,咱不仅要造,还要在那外乡人找上门前,造出能开的模样。”
张建军夫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笃定,异口同声地应:“听妈的!”
张老实也把哨子攥紧了,往棉袄里塞得更深:“我这就去砍荆棘。”
柴房里的火苗越烧越旺,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叠成一团暖融融的轮廓。凌飒靠在木料堆上,指尖摩挲着靴筒里的图纸——纸的边缘蹭着她的皮肤,像根引线,牵着暗处的眼睛。
她不知道那外乡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金手指是什么,但她清楚:从这张图纸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房车计划”就不再是秘密。
而她的空间,她的家人,她攒下的每一分钱,都容不得任何人觊觎。
雪下得更大了,裹着柴房的木门“哐当”晃了一下。凌飒忽然抬眼,看向柴房的后窗——窗纸上印着个模糊的黑影,像棵被雪压弯的树,却在她看过去的瞬间,飞快地消失了。
她的指尖骤然绷紧,指甲嵌进掌心的软肉里。
——对方已经摸到柴房外了。
这一夜的雪,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些。暗格里的铁皮泛着冷光,图纸在靴筒里焐得温热,而柴房外的黑影,像条蛰伏的蛇,等着咬开她的“安稳”。
她的房车,才刚搭起骨架;她的旅行,才刚露出苗头。这场藏在七零年代风雪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