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初破云层,照不进那即将开启的黑暗之地。
而在地下通道尽头,铁门尚未开启,已有血腥气悄然弥漫。
鬼七被押入时还在笑。
地下审讯室的灯是惨白的,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照得每一道血痕都清晰可见,那光冷而锐利,刺入瞳孔时带着金属的腥气。
墙壁由防弹水泥浇筑而成,四角贴满深灰色消音棉,吸走了所有回响,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感。
指尖触碰墙面,粗糙如砂纸,寒意却顺着指腹爬进骨髓。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像被钝刀刮过。
而最浓的,是血腥,温热、黏腻,悬在喉头,咽不下也吐不出。
鬼七被吊在中央的铁架上,双手反铐,双脚离地半尺,浑身浴血。
他的皮肤早已失去光泽,像一层被雨水泡胀的旧皮革,血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片暗红镜面,映出他扭曲的脸。
他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左眼肿得睁不开,嘴角裂开,牙齿掉了两颗,可他还笑。
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每一声喘息都夹杂着肺叶撕裂的湿响。
“谢无虞!”他嘶吼,声音沙哑却带着癫狂的快意,“你不过是个躲在保镖后面的懦夫!靠一堆走狗替你杀人,算什么太子?洪兴社迟早毁在你这种软骨头手里!”
话音未落,单向玻璃后的阴影里,厉渊猛地睁大了双眼。
他的指节死死扣住墙面,指甲几乎嵌进水泥,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与颗粒摩擦感。
他没动,可全身肌肉绷紧如弓弦,呼吸一滞,又缓缓压下。
胸腔起伏间,能感觉到新伤在绷带下渗血,每一寸移动都牵扯神经末梢,疼得清醒。
就在这时,谢无虞走近几步,站在他身侧,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布料擦过布料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对方袖口掠过他手臂,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他没有看厉渊,只是盯着玻璃另一侧垂死挣扎的男人,低声问:“他说得对吗?我只是个需要你保护的弱者?”
声音很轻,像在耳语,却又像审判,尾音落在耳膜上,激起一阵战栗。
厉渊咬牙,下颌线绷成一道锐利的弧。
他盯着鬼七那张狰狞的脸,瞳孔深处燃起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怒意,竟敢有人把“他的主人”说得如此不堪。
那种侮辱,像针扎进脊椎,一路烧到脑仁。
“他是臭虫。”厉渊一字一顿,嗓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铁皮,“您是王。我不许他脏您的名字。”
谢无虞终于侧目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赞许,也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审视,仿佛在确认一件武器是否仍锋利可用。
视线扫过他脖颈的项圈、颤抖的指节、紧绷的肩线,像刀锋划过刃口。
片刻后,他点头,转身推门而入。
金属门开启的瞬间,冷风灌入,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锈与汗液发酵的味道,直冲鼻腔。
谢无虞慢条斯理地戴上黑色皮质手套,动作优雅得如同赴宴,皮革贴合掌心的声响清脆而冷酷。
他走到鬼七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满是血污的脸颊——掌心传来湿滑与温热交织的触感,像抚摸一头将死的牲畜。
“你说要割我耳朵祭你兄长?”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可惜啊,我这条狗,最喜欢咬人的喉咙。”
鬼七瞳孔骤缩。
下一秒,谢无虞俯身,从工具台上拿起一把不锈钢手术钳,尖端在灯光下闪出寒芒,冷光刺得人眼角生疼。
他捏住鬼七的右耳廓,微微一笑:“你知道吗?软骨剥离是最痛的,因为它连着神经末梢最多的区域。但好处是…不会立刻死。”
话落,钳子收紧。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炸响在密闭空间内,连单向玻璃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那声音穿透耳膜,在颅腔内反复震荡,厉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看着谢无虞如何冷静地、精准地一片片剥下那块耳廓软骨,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看着鬼七的身体疯狂抽搐,铁链哗啦作响,撞击声在墙上反弹出空洞的回音,看着鲜血顺着钳子滴落在地,汇成一小滩暗红,散发出越来越浓的铁腥味。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可脊背始终挺直。
这不是恐惧,也不是怜悯,这是一种近乎神圣的注视。
他在学习,在记忆,在确认,谁才是真正的猎手,谁才配拥有他的獠牙与利爪。
他曾是拳场里的野兽,靠本能厮杀活命。
而现在,他第一次明白,暴力也可以是一种仪式,一种宣告主权的方式。
当鬼七最终因剧痛昏死过去,谢无虞才松开钳子,随手将残骨丢进托盘,发出一声轻响。
他脱下手套,甩在一旁,袖口沾了血,却不避不躲。
金属门关闭,血腥味被彻底锁在身后,阿九低头退出房间,脚步轻如鬼魅。
庭院深处灯火稀疏,唯有主楼二楼一扇窗仍亮着灯。
谢无虞径直走向卧室,厉渊紧随其后,脚步沉稳,却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里。
“脱衣。”谢无虞坐在床沿,语气平静如常。
厉渊默然解扣,外衫滑落在地,露出背上层层叠叠的痕迹,旧疤尚未褪尽,新伤又覆其上,绷带边缘已渗出暗红血渍。
皮肤触碰到冷空气时泛起一阵战栗,伤口隐隐作痛,像无数细针扎进神经。
谢无虞起身走近,指尖缓缓抚过那些交错的疤痕,动作轻得近乎温柔。
可在厉渊感知中,每一寸触碰都像烙铁烫过灵魂,带来一种既痛且敬的战栗。
“下次再有人伤你……”他忽然低语,声音几近呢喃,“我不再让他们活着受刑。”
厉渊低头,睫毛颤动:“可若您受伤……我宁愿他们千刀万剐,也不让他们立刻死。”
空气骤然凝滞。
谢无虞怔了一瞬,随即笑了。
那是极少见的、真正意义上的笑,不带讥诮,不含算计,纯粹因某种隐秘情绪而生。
他抬手,第一次主动抚上厉渊的脸颊,拇指擦过颧骨,力度轻柔得不像属于这个地狱般的夜晚。
“原来我的狗”他低声说,“也开始长獠牙了。”
话音未落,厉渊猛地抬头,灼热的视线锁住谢无虞的眼,那里面翻涌着未熄的戾气与极致的顺从,像蓄势待发的猛兽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俯身,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在触及谢无虞唇瓣时刻意放轻了力道,舌尖撬开齿关的瞬间,带着血腥气的粗重呼吸与谢无虞身上清冷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谢无虞下意识抬手抵在他胸前,却被厉渊一把攥住手腕按在床头,掌心的薄茧摩挲着细腻的皮肤,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主人……”厉渊的声音喑哑得厉害,带着压抑的喘息,背部的绷带因动作拉扯而渗出血迹。
红得刺眼,可他像是毫无所觉,只专注地盯着谢无虞泛红的眼角,“让我证明……我不止会咬敌人。”
他的动作带着野兽般的莽撞,却又精准地避开了谢无虞的要害,唯有滚烫的体温透过衣物灼烧着彼此。
谢无虞本想斥责他的放肆,可喉间溢出的却是不受控制的轻喘,厉渊的吻从唇瓣滑落,顺着脖颈往下。
留下一个个带着齿痕的印记,每一次触碰都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床架发出沉闷的声响,与厉渊压抑的低吟、谢无虞克制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厉渊背部的伤口早已裂开,鲜血浸染了床单,可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一味地沉沦
动作越来越猛烈,眼底是焚尽一切的偏执,他要让这个人彻底属于自己,哪怕用最原始的方式。
谢无虞的理智在极致的感官冲击中逐渐崩塌,他抬手揪住厉渊的头发,指尖用力到泛白,原本冷冽的嗓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厉渊……别太过分……”
可这话听在厉渊耳中,反倒成了纵容。
他俯身咬住谢无虞的肩窝,力道控制得恰好不会咬破皮肤,却足够留下深刻的印记,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响起:“主人,您说过,要我看清楚该咬的人……现在,我很清楚。”
失控的声响断断续续从门缝溢出,飘向走廊。
陈枭刚走到楼梯口,脚步便猛地顿住,浑身僵住。
他本是想起昨夜未汇报的青牙帮残部动向,特意第一时间赶来,却没料到会听见这样暧昧又激烈的声响。
那里面有谢无虞从未有过的、带着脆弱的喘息,还有厉渊粗重的呼吸与低沉的喟叹,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陈枭心上。
他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来,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只能僵硬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退入黑暗的走廊尽头,将那些足以颠覆他认知的声响隔绝在身后。
卧室里,这场失控的纠缠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平息。
厉渊侧身躺着,背部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固执地将谢无虞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呼吸均匀而满足。
谢无虞靠在他胸前,浑身脱力,脸颊还泛着未褪的潮红,原本冷冽的眼神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与异样的情愫。
他抬手,指尖轻轻戳了戳厉渊渗血的绷带,声音带着刚经历过情事的沙哑:“疯狗。”
厉渊低笑一声,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语气里满是顺从的偏执:“是您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