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医疗室的灯光冷白,像手术刀般锋利地切开空气。
陈医生戴着无菌手套,动作轻缓地为谢无虞擦拭右臂上的伤口。
白天那场清理叛徒的行动留下的划痕,不深,却蜿蜒如蛇,从肘侧一直延伸至小臂内侧。
血珠在创面边缘凝成暗红的小点,棉签掠过时发出细微的“沙”声,像是砂纸磨过皮肤。
“这伤需要缝两针。”陈医生语气平稳,目光未抬,“感染风险不小。”
谢无虞靠在皮椅上,指尖轻叩扶手,节奏不疾不徐。
皮革因他微动而发出低沉的吱呀声,空气中漂浮着碘伏刺鼻的腥味。
“不必。”他声音低而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它自己愈合。”
消毒棉掠过创面时,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喉结轻微一动,仿佛痛觉只是旁人的事。
但那一瞬的紧绷仍被厉渊捕捉到了,他站在门框阴影里,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足底寒意直窜脊椎。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
没有敲门,没有通报。
厉渊站在门口,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陈医生手中那团沾了血的棉球上,可就在医生松手的刹那,厉渊的目光已滑向谢无虞脱下的衬衫袖口。
那布料被剪开一道裂口,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正静静躺在托盘边缘。
下一秒,他闪电般探身,一把抓起那截染血的布条,迅速攥进掌心。
布料粗糙摩擦着掌纹,带着主人体温的余热与铁锈般的血腥气,深深嵌入他的神经末梢。
室内瞬间凝滞。
“出去。”谢无虞开口,语调依旧平静,甚至没看他一眼。
厉渊不动,指节发白地攥着门框,指甲几乎嵌进木料里,木屑扎进指尖也浑然不觉。
“我说,”谢无虞终于转头,目光扫过他颤抖的睫毛、绷紧的下颌,“滚出去。”
这一次,厉渊退了。
脚步迟缓,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就在门即将合拢的刹那——
他突然扑上前,一把夺走垃圾桶里刚丢下的用过的棉球,紧紧攥进掌心,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速度快得如同野兽逃窜。
陈医生摘下手套,脸色微白:“他对您的接触敏感度已超过安全阈值。刚才那种反应……属于极端领地性占有行为,若再放任发展,可能会出现攻击第三方的风险。”
谢无虞没答话。
他望着门缝外渐远的足影,忽然笑了。
嘴角勾起的弧度极淡,却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
“说明他开始懂什么叫‘我的’了。”他说。
傍晚,夕阳将庄园染成一片暗金,光线斜照进长廊,拉出长长的影子。
厉渊跪坐在书房门外,背脊笔直,战术靴上的泥痕尚未擦净,他眼底仍有未熄的火,幽暗燃烧。
门开了。
谢无虞倚在门框边,衬衫解开第三颗扣子,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新鲜的抓痕,指甲造成的破皮,边缘整齐,显然是人为制造。
指尖抚过那道伤时,皮肤微微泛起灼热触感。
“今晚有个饭局。”他淡淡道,“洪兴社新晋董事之一,姓周的,过去曾试图策反我身边的人。他喜欢碰不该碰的东西。”
厉渊抬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
“你就在隔壁包厢听着。”谢无虞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音频会实时传过去。若你冲进来打断,我就当场废了那人;若你能忍住……”
他停顿片刻,指尖轻轻拂过自己颈侧,似在回味什么。
“回来,我让你上床。”
厉渊猛地低头,牙齿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咸涩、温热,顺着舌尖蔓延开来。
双拳紧握至指节爆响,电流在项圈中低频震颤,警告着即将越界的冲动。
“您……要我看?”他嗓音沙哑,像是从砂石中磨出来。
“我要你知道,”谢无虞转身走向衣帽间,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能被谁碰,全由我定。”
饭局开始于城西最隐秘的会所。
监听设备清晰传来每一句调笑、每一次碰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厉渊蹲守在通风管道外,耳朵贴着金属格栅,身体僵硬如铁铸。
冰冷的金属将寒意渗入耳廓,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十分钟后,一个油腻的声音响起:“谢少真是冷艳动人啊……这身段,碰一下就得上瘾。”
紧接着是椅子挪动声,布料拉扯的轻响。
厉渊的眼瞳骤然收缩,肌肉绷紧如弓弦。
下一秒,他暴起撞门!
厚重的包厢门应声而裂,木屑纷飞,碎屑刮过脸颊带来细微刺痛。
他冲入其中,气息凌乱,项圈爆发出刺耳警报,整个人如同出笼疯犬,准备撕碎任何触碰主人的人。
可包厢内空无一人。
投影屏缓缓熄灭,墙角暗门无声滑开。
谢无虞从后方走出,衣冠整洁,袖口一丝不苟,嘴角噙着笑意,像是刚刚看完一场有趣的戏。
“不错。”他拍了拍厉渊肩头,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可惜,你输了。”
警报解除后,侍从迅速清理了破门残骸。
谢无虞整了整袖口,头也不回地走向等在门口的黑色轿车。
回程的车上,夜色如墨,流淌在车窗之外。
城市灯火被甩在身后,像是被刻意遗弃的光点。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低鸣划破沉默。
厉渊的手仍在微微颤抖,指节渗出血丝——撞门时划破了掌心。
谢无虞瞥见,递过一方纯黑手帕,不发一言。
布料触到伤口时有轻微的刺痛,但他没有缩手。
谢无虞靠在后座角落,衬衫领口微敞,锁骨下的抓痕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像一枚未愈的印记。
他闭着眼,指尖轻轻摩挲那道伤,神情淡漠,却藏不住眼底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厉渊坐在副驾后方,脊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项圈上的指示灯稳定泛着绿光,可他的呼吸很轻、很慢,仿佛连空气都不敢多占一分。
不是因为冲进空包厢的莽撞,而是那一瞬间失控的眼神,暴露了他不该有的情绪:嫉妒、愤怒、占有。
那是属于“人”的情感,而非忠犬该有的本能。
车子驶入庄园铁门,庭院警卫低头行礼,无人敢多看一眼。
谢无虞率先下车,步履沉稳地走向主楼,未回头。
厉渊紧随其后,脚步无声,如同影子。
卧室门合拢的刹那,屋内骤然陷入封闭的压迫感。
下一瞬,谢无虞猛然转身,一把将厉渊狠狠按在墙上。
木质墙面发出闷响,厉渊后脑磕上墙角,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喘息,却不敢挣扎。
“你凭什么认为,”谢无虞的声音贴着他耳侧响起,冷得像冰刃,“我能容忍你质疑我的安全?”
厉渊胸口剧烈起伏,颈间项圈因心率飙升而轻微震颤,蓝光闪烁不定。
“我……不想别人碰您。”他咬字极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
谢无虞冷笑,指尖顺着他的下颌滑下,停在剧烈跳动的颈动脉上。
“那你呢?”他贴近,唇几乎擦过对方耳廓,“你想碰我?”
厉渊闭眼,睫毛剧烈一颤。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想。但我更怕您不要我。”
这句话像是一把钝刀,缓缓剜进谢无虞的心口。
他怔了一瞬,随即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餍足。
他退开一步,解下皮带,金属扣撞击地面,发出清脆一响。
“那就用()记住——”他拽住厉渊手腕,将人拽向床沿,“你要的(),都是我赏的。”
(已删…)
厉渊不肯松手,仿佛只要一松,眼前的人就会化为烟雾消散。
谢无虞任他抱着,指尖轻轻抚过那布满旧疤的肩背,眼神幽深不明。
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只是在黑暗中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他忽然醒了。
身侧的人已悄然起身,正低头系着战术靴的鞋带,动作轻缓,生怕吵醒他。
“厉渊。”谢无虞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那人瞬间僵住。
“以后,不准再捡我的衣服。”他盯着对方背影,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厉渊垂首,指节微微发白。
“也不准藏我用过的东西。”
短暂的沉默。窗外天光微亮,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更不准,”谢无虞坐起身,目光如钉,“在我没允许的时候……梦见我。”
厉渊猛地转身,眼中竟有一瞬的倔强闪现,像是野兽被触到最后一道底线。
但仅仅一瞬,他就低下头,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