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训练场的铁网,像一束束审判之光落在水泥地上,砖缝间的露珠蒸腾成细雾,折射出冷白的光晕。
厉渊赤着上身跪在沙石间,脊背笔直如刃,掌心朝上摊开,血水顺着指缝滴落,在砖面洇出暗红斑点,腥气混着晨露的湿土味悄然弥漫。
皮鞭缠在青蛇臂弯,皮革与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眼神冷得像淬过冰,呼吸平稳,仿佛这不过是一次寻常操练。
“第九块。”他低喝,声音如刀锋划过铁栅。
厉渊吸气,胸腔起伏带起一阵微颤,抬手,一掌劈下。
砖裂,声闷,碎屑溅起,擦过脸颊,留下几道火辣的划痕。
鲜血从掌缘迸开,顺着断裂的边缘滑落,浸湿了第十块砖的灰白表面,指尖触到粗糙的断口,像在抚摸某种祭坛。
他的动作迟了一瞬,仅仅半拍,可在这座院子里,半拍就是死罪。
青蛇扬鞭,破空之声尖锐而凛冽,风压刮过耳膜,激起一阵战栗。
就在皮鞭即将抽上脊背的刹那,一道黑影斜插进来。
谢无虞抬手,两根手指夹住鞭梢,纹丝不动,皮革绷紧的“咯”声清晰可闻。
全场寂静,连远处铁门锈蚀的滴水声都清晰入耳。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衫,袖口卷至小臂,腕骨分明,指尖微凉地抚过鞭身,像在检视一件旧物。
脚步轻缓,却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里,鞋底碾过砂砾,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走到厉渊面前,蹲下,一手托起那只染血的手掌,温热的血沾上他的指腹,黏稠而真实,另一手抚过颤抖的指节,触感僵硬如冻枝。
“你觉得疼?”谢无虞问,嗓音低柔,如同情人絮语,吐息拂过掌心,激起一阵战栗。
厉渊摇头,喉头干涩,肌肉绷紧如铁。
“那你为什么皱眉?”
对方没有回答,额角汗珠滑落,砸进沙地,无声无息。
谢无虞眯起眼,眸底掠过一丝寒光。“我说过,你不许有表情。”
话音未落,匕首已出鞘,金属摩擦鞘壁的“铮”声刺破寂静。
银刃划过手背,一道细而浅的割痕浮现,血珠缓缓渗出,沿着腕线滑落,滴在厉渊的肩头,温热一瞬即凉。
“现在,笑。”
厉渊僵住,面部肌肉像是被钉死在骨骼上,动不了分毫。
他想扯嘴角,却只牵动了一丝抽搐,颧骨微微跳动。
那笑容扭曲、破碎,像极了那个雨夜他在角落无声流泪的模样,明明痛到窒息,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谢无虞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他抬手抚过对方的脸颊,拇指擦去额角的汗与血混成的湿痕,触感黏腻,动作却温柔得近乎亵渎,“这才对。”
青蛇默默收回鞭子,皮革回卷的“啪”声轻响,退后两步,靴跟碾过碎石。
午后,地下靶场。
空气潮湿阴冷,铁壁凝着水珠,滴滴答答敲打地面,与电流嗡鸣交织成一种令人牙酸的节奏。
特制刑架矗立中央,四角锁链森然垂落,金属关节在微光中泛着青灰。
厉渊被剥去外衣,四肢拉开固定,胸口正对高频震动器,金属探头贴紧心脏下方三寸,冰凉的触感让他本能瑟缩。
谢无虞按下开关,设备启动,蜂鸣渐强。
第一波电流袭来时,厉渊全身猛然弓起,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声带撕裂般震动。
肌肉不受控地痉挛,青筋暴起如蛇游走,汗水瞬间浸透后背,黏在冰冷的金属架上,带来一阵阵刺痒。
“你不能叫。”谢无虞走近,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对视,指甲嵌入下颌骨,留下浅痕。
“不能闭眼。”
“更不能…恨我。”
他俯身,唇几乎贴上耳廓,吐息滚烫,带着烟草与薄荷的气息:“若我发现你心里骂我一个字,我就让青蛇他们天天操你,直到你跪着求我回来。”
厉渊咬牙,牙龈渗血,咸腥在口中蔓延。
眼球因剧痛微微震颤,瞳孔扩散又收缩,但他始终睁着眼,死死盯着前方那堵斑驳的墙,裂缝如蛛网,映出无数个模糊的自己。
时间在电流中扭曲,每一次脉冲都像在剥离一层意识。
两个小时后,刑架开启,锁链松脱的“哗啦”声清脆刺耳。
厉渊跌落下来,膝盖砸地,骨头撞击水泥的钝响令人牙酸,整个人摇晃欲倒。
谢无虞伸手扶住他肩膀,力道温柔得不像个施暴者,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可下一秒,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他脸上,掌风带起的气流刮过耳膜,左脸瞬间麻木。
“刚才那一瞬,你在想拳场?”
厉渊喘息粗重,喉咙干哑,声音像砂纸摩擦:“……没有。”
“撒谎。”谢无虞冷笑,从口袋掏出录音笔,金属外壳在昏光下泛冷,按下播放键前,他抬眼扫过监控屏幕一角,红外摄像头正无声记录着一切。
里面传出断续呢喃,虚弱、混沌,带着梦呓般的哭腔:
“妈……我想回家……”
全场死寂,只有电流余音在耳道嗡鸣。
厉渊浑身一震,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贯穿,指尖抠进地面缝隙。
谢无虞收起录音笔,眼神冷如霜雪:“从今往后,你不许提过去,不许念旧人,更不许,再梦见她。”
他说完转身离去,皮鞋踩在水渍地面,声声入骨,回荡在狭长走廊。
深夜,暴雨骤至。
雨水顺着屋檐如瀑倾泻,敲打铁皮棚顶,发出密集的鼓点。
谢无虞披着黑色长褛踏入东院时,湿气裹挟着雷声扑面而来。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脚步未动,眸光已钉在屋中央的身影上。
厉渊赤身跪坐于床前,脊背笔直,额头抵地,一次又一次叩首。
面前墙上,那面裂镜被他用胶带勉强粘合,映出无数个割裂的倒影。
每一次俯身,他都低声念一句,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是谢无虞的狗。”
一遍,两遍,十遍……五十遍……
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暗红。
他的额头早已肿胀破皮,可动作没有丝毫迟缓。
第一百次叩首落下时,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喘息,像是完成某种仪式后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