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无辉寒北斗,西风残烛映单衾。
殡仪馆的建筑整个冷硬庄重,平添了几分肃穆与寂静。而这挂在告别厅门口的楹联透出了无奈的萧瑟与悲凉。
初春时节料峭寒风已过。几日的阴雨绵绵。
今日的一早,烈阳驱散了雾霭,烈阳之下水汽氤氲,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仿若一幅水墨画卷。
日光透过两排的古松,照在低头前行面露严肃的人群身上。蕴含悲色的人群,行至在告别厅门口,三五成群的攀谈。
“可惜啦,王拓,刚三十岁,正是好时候啊,没想到一场物理实验事故就这么走了”一个身着素色夹克面带黑色镜框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根烟,吐着烟气,和一旁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缓缓的说道。
“小王教授,是咱们学院物理专业最年轻的教授,专业上没得说,就是对人总冷着一张脸,从没有看到他笑过,我们学生特别喜欢上小王教授的课。清朗的声音,加上清冷俊逸的外表,特招女生喜欢,好多女生都暗暗打听过,没听说王教授成家或是有女朋友。”青年缓缓的附和道。
“你参加工作晚,小王教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友是学化学的,是北京一个大学最年轻的化学教授,自己名下有一个实验室,大概五年前吧,也是一场事故整个实验室都烧没了。那之后小王教授,就再没笑过。校领导和院领导都找了给他介绍过女朋友,小王教授总是一句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中年男子不胜唏嘘的说道仿佛语气还不能表达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青年默默的重复了一遍,
王拓兄长站在灵前。燃起了最后一炷香,看香火渺渺,心中一动。右手掐指默算,抬头看了一眼西南半空,又燃了一枝香插在了一个新拿来香炉并放置在西南方位。
王拓兄长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弟这回知道咱家的家学不是江湖骗术了吧?好好转世吧,勿念!”
说完这些,又郑重的向西南半空一揖到地,郑重的说道:“感谢两位鬼差,陪护小弟。”
西南半空中常人不可见的站着三道鬼影,当中正是灵堂中躺着的王拓。二位鬼差分列两侧,其一鬼差,手拿遮天伞。只听这个鬼差说道:
“王家二少爷,满意了吧!为了满足你的要求,小的特意从判官手里借来这遮天伞。这灵也看完了,咱们回地府呗。”
接着又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有多难,兄弟有多不容易。不像你们王家有面子等等。
王拓也懒得继续听下去。这也死了好几天了,这地府也该去看看了,没准还能看到那个她。想至此处,王拓因死亡而悲愤的心稍感慰藉。无谓的挥了挥手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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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冥都意惘惶,风光异想韵微茫。
远峰云绕楼浮影,鬼气森森幻梦长。
王拓见两个鬼差,轻轻一挥右手,一片光华闪过,眼前景物已是不同。
地府建筑古朴庄严,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皆以玄色为主,偶有金线勾勒,更显神秘莫测。
三人转瞬之间来至冥都门前。两鬼差把王拓领到城门处一辆马车之旁。马车之前立一皂袍老者。两鬼差殷勤施礼,面带谄笑道:
“老大人,人可给您带到了完整无缺,我们的差事也算是办完了,判官大人还等着我们归还遮天伞呢,就此别过。”
王拓刚要张嘴道谢两鬼差已脚下生烟。几个起落间已进入城门,消失在街角。
王拓见老者面容有几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者见状微笑道:“族谱之上,有我相貌画像。以宗族之论,我是你远房叔公。平时处理一些府中杂事,实为管家。现今府中你大伯爷留守!你之事大老爷已尽知。有甚不明之事回府后大老爷皆会告知。”
王拓听叔公,这一通不文不白的对话。再加上这几日光怪陆离的境遇,王拓不适的,甩了甩头和老人一同上了马车。
旋踵之间已至府门前。王拓与叔公跨过王府朱门,一条回廊蜿蜒曲折,如蛟龙潜游。
叔公把王拓让入中厅后转身离去寻大老爷。
王拓也不急着就座细细的观看起厅中的装饰摆设,条案正中间有一瓷盘,盘中放置三枚不知名的异果。
盘中异果并陈。其色嫰润,仿若晓日映于薄雪,浅绯含光,恰似佳人敷粉,柔美而莹澈。轻嗅之,异香盈室,甜馥与清芬相和,若空谷芷兰逢春日繁花,袅袅娜娜,勾人馋意顿生,令人津唾潜溢。细思之,竟不能名之。其珍奇若此,愈引遐思,不知此果自何方来,藏何等妙味。
王拓观此异果,闻其香气,愈发不能忍受。加上其本也不是扭捏之人。直接,拿起一枚异果放入口中,咀嚼起来。此果入口即化,其口味仿若不在五味之中只觉其香美异常,恍惚间已进入腹中。
这时园中传来人声,王拓抬头看向此人。老人身着一袭玄色常服。双眸锐利有神。颌下一缕花白胡须,更添几分威严。
王拓仔细,端详了老者的面目。与记忆中族谱上,大伯爷的画像有几分相似。忙起身躬身施礼,口称:“大伯爷安好”。
大伯爷微笑上前轻轻搀扶起王拓,拉着王拓就坐。缓声道:
“我王家的麒麟儿来了,你本身福缘深厚,寿元直至九旬,不知何缘由身陨道消,这也是命数使然。你的爱侣是叫刘露吧,本也是无灾无难之人,早五年来至此处,我详查缘由皆无所得。可见天道变化无常。”
王拓一听大伯爷提到刘露。忙插言询问道:“大伯爷,刘露在哪呢?我要见她,我想她想了五年。我······”话未说完已是哽咽失声。
大伯爷看他如此,摇头苦笑:“痴儿,刘露也不知你何日到此,她自己选择转世去了。”
王拓闻听此言,眸光暗淡涩声道:“终究是错过了么?我要去找她可以么?”言罢带着希冀恳求的目光看向大伯爷。
大伯爷无奈的摇摇头“谈何容易啊。六道轮回运行自有定数,谁人可改,我等只是按天道运行遵循其行事。天道不可改,天道不可逆。”
“虽说大衍之道五十,长存四十有九,留一而变之。也许只有圣人方能查询一二。先不说这些了,我已吩咐人准备了酒菜,你我二人边吃边聊。我详细的和你说说我王家的来历和底蕴。”
王拓听大伯爷这么说,茫然回道:“世间真有圣人?”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大伯爷。
老人看懂了他的眼神,摇头苦笑:“现在圣人早已不见踪迹,就连这天地之间也早已断绝了联系。就因为进入末法时代,科技大兴,致使神州离乱,华夏遭劫,三界断绝往来。也就只有这六道轮回自有法度,依旧运行无偿。单也就是正常运行这轮回,阴差鬼使想要在阳间显灵也是无法做到。”
王拓莫名的看看老人:“那我们王家是什么来历?怎么在这冥都地府有此等尊荣?”
老人呵呵轻笑:“你啊!就是狷介执拗,好好的家学你不学,只因为父母在你幼年离世,就不信家学,非要用科学去解密打破家学玄奥。岂不知你这是在浪费你的尚佳资质。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好好在这边帮我吧!也不算晚。”絮叨埋怨了几句。接着道:
“我王家本是琅琊王氏嫡支,先祖王子乔跨鹤成仙,王家家学晓阴阳,知福报,尊天道,护轮回。只是遵祖训避世故而名声不限。到你这辈血脉凋零。如今在世只你兄长一脉尚存。你留在此处帮我吧!”老人又旧话重提希冀的看着王拓。
王拓讷讷无言,顾左右而言它的岔开了话题。
老人见此无奈摇头,与王拓攀谈了起来。
闲言不知时日过,天色渐暗。老人起身说道:“酒菜也备好随我去用餐吧。”
王拓心中暗想:“这阴间还有酒菜,这人都死了不能上一桌子的香烛纸灰吧?”心中腹诽正盛,不免脸上带出揶揄之色。
老人见状知其所想为何。轻声笑骂:“小子,五音,五色为天地大欲,除圣人外谁能免俗。尝尝这仙家珍馐吧。”言毕哈哈大笑,当先行去。
步入亭中,只见石桌上早已摆满珍馐美馔。
王拓见此佳肴不免食指大动。与老人分宾主坐入亭中。
持箸在满桌的珍馐中浅尝几口。王拓持盏细品美酒,只觉甘美醇厚,回味悠长,不免勾起遐思。想到和刘露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而自己不知何缘故早殇,不禁苦闷在胸,一杯一杯,自饮起来。
不多时,王拓只觉身晃影斜。这时来一人行至。老人身侧与其耳语几句。老人不住点头。起身道:
“小子你在此好好休息,至于是去是留等我处理完外事后回来再议。”说完老人与来人一同转身离去。
王拓一时酒意上涌。再抬头时眼前已无踪影。晃动着起身道:
“这酒是真不错,就是劲有点大。留什么留,转世投胎去,大哥都说让我转世了,去休,去休。”说完晃动间,步履蹒跚的出了王府大门。
随便抓了一个看着是鬼差的路人,问清楚了奈何桥所在。跌跌撞撞、步履凌乱的向前挪动。
王拓跟随人流懵懂的来到老妇面前,接过老妇手中的汤碗。这时才近处观察起老妇人。
孟婆眼神也观察着王拓,在王拓右手接汤碗时。孟婆眼神一凝,注意到王拓手腕处一圈手环似的印记,手腕正中处印记形若同心结。孟婆细思片刻,忙抬头欲叫住王拓。
王拓已经喝完汤水,已经快踏入虚空转生之口。忙大声叫道:“给我拦住他。王家小子,你给我回来。”
众阴差闻言,急忙快步赶上,欲拦住王拓。
而王拓这时懵懂的张着醉眼,看着孟婆和一众阴差。脚步不停地一步跨出。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大喝:“王拓你个臭小子,给你大伯爷我回来。”声随人至,只见一道身影从空中宛若游龙,一把抓向王拓臂膀。
王拓一见来人,呵呵呆笑,一脚踏入虚空之中。
而老人一抓住王拓臂膀,用尽全力欲要把王拓从虚空之门中拉出。孟婆一见老人现身,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只见王拓右手处同心结印记华光大盛,光芒裹挟着王拓的阴灵,一闪冲入了虚空之门。
老人愣怔的看着空空的双手。喃喃道:“同心情结,几千年不见这玩意了。”
孟婆见这兔起鹞落之间,发生的变化也是呐呐无言。半晌后,方道:“变数,变数,都是变数,王小子啊,你查了五年无果的悬案,今日见分晓了。这变数就是同心情结啊!”
老人立在桥头半晌,默默无言的回到府中中厅之内。
这时有人入府,喊道:“老头,老头快点把灵心果给我,有个九世善人要转世啦。要服用这灵心果,以壮根骨,通灵窍。”
老人看到来人,没好气的道:“叫什么叫,没看到就在条案之上么?自己去取,休要烦我。”
来人低头一看轻咦一声:“老头,别闹啊,我早上送来的是三枚,怎么只剩下两枚了?虽说一枚果子就已足够,老头你嘴馋了吧!嘿嘿。”
老人低头一看叫了声不好:
“被我家那小子吃了个去了。”
来人一听无谓的嗤笑一声:
“自己子弟吃就吃了,就当我这当哥哥的让弟弟尝了个鲜,值得你变颜变色的。”
老人没好气的轻斥道:“你知道什么,他吃也就吃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他转世,可他刚刚因为同心情结,也不知其转到何处。就算这样也无妨碍,但是灵心果不能与碧瑶酒同时服用,否则会让孟婆汤的效用十去七八。只要受到性命交关的悚惧就会想起前世记忆。再加上灵心果的功效。就会成为······哎!变数!变数!”老人不住摇头叹息。缓了缓接着道:
“六道轮回从来不循时空,运行自有天道使然,如转世到后世还好说,要是到之前这······不就成乱天的变数了么?完了,完了。”
来人听到此处,也不禁面色大变。但转瞬之间又释然道:
“既然是天道变数使然,一切自有天定,非你我人力所能改变,一饮一啄皆是天定。再说要是真回到前世,就是天道都看不过我华夏之惨痛遭遇。自末法时代起,科技大兴,我华夏九州沦为何等荒寂凄恻。变变也好!”
不提这两人在府中默认天道变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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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780年乾隆四十五年四月,一声男婴儿的啼哭穿透屋脊,传到庭院之中。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一个小公子,母子平安,母子平安”一个稳婆推门而出带着谄媚阿谀的声音向一青年公子表功道。
那公子身着月白杭绸长衫,银线云纹隐现其间。身形纤长,宽肩撑起衣衫,尽显潇洒,窄腰不盈一握。面庞白皙似玉,泛着淡淡绯色。眉若远黛,双眸狭长含星,眼尾微挑。鼻梁高挺,薄唇不点而朱,仿若芝兰玉树,周身透着矜贵优雅之气。
哈哈大笑声中“赏,重赏,都有赏。”
这时屋中一女子虚弱的声音传出:
“安朗,我们的孩子,和那个小女孩都有一个相同的胎记呢!这是胎中之源啊!给孩子定个侧夫人吧!”
男子闻听抢步入得屋内,眼中含情,嘴角挂笑的宠溺道:
“依你,都依你。孩子的名字就按照咱们之前所定女孩就叫富察梦琪男孩就叫富察景铄。”
说完就抱起襁褓中的男婴,轻声道:
“景铄,景铄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