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再次成为暂时的栖身之所,却比昨日多了几分肃杀与不同。
叶玄将昏迷的叶灵儿重新安置在干燥的角落,喂她喝下用新买药材熬制的、苦涩无比的药汁。看着妹妹吞咽时无意识蹙起的眉头,以及脸上那挥之不去的病态苍白,他心中的那根刺,扎得更深了。
他盘膝坐在距离妹妹稍远的地方,将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横于膝上。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剑身,感受着那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锋锐。
坊市一战,看似干脆利落,实则凶险万分。他凭借《混沌剑体》初成的微弱力量和前世积累的战斗经验,打了叶浩等人一个措手不及。但自身消耗也极大,那股新生的力量几乎耗尽,肌肉更是酸胀欲裂。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在战斗的刺激下,膝上的铁剑似乎与体内那丝微弱的、源自混沌的气息,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
“剑……”
叶玄闭上双眼,意识再次沉入鸿蒙塔的混沌空间。
塔灵的光影依旧矗立在塔底,仿佛亘古未动。感受到叶玄的意识降临,它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哦?这么快就弄到了一把‘废铁’?看来噬妹求强的决心,倒是坚定。”
叶玄没有理会塔灵的嘲讽,直接问道:“塔灵前辈,我感觉到这柄剑与我修炼《混沌剑体》产生的力量有所感应,这是为何?剑道,究竟该如何修炼?”
“哼,总算问到点子上了。”塔灵冷哼道,“《混沌剑体》锤炼的是你的肉身,是剑之根基。但真正的剑道,在于‘心’,在于‘意’!手持凡铁,心藏神锋,方可斩断枷锁!你之前战斗,不过是凭借蛮力和本能,与街头斗殴的莽夫无异,也配称‘剑’?”
叶玄心神一震,沉声道:“请前辈指点!”
“看好了!”
塔灵话音落下,一道混沌气流自塔身分离,在叶玄面前化作一柄虚幻的光剑。紧接着,光剑舞动,并非施展什么精妙绝伦的剑招,而是最简单的劈、砍、刺、撩、扫!
但就是这最简单的动作,在塔灵意念的驱动下,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每一“劈”都带着斩开混沌的决绝,每一“刺”都凝聚着洞穿虚空的凌厉,每一式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意”!
那不是招式的“形”,而是剑道的“神”!
“剑道之初,不在繁,而在纯!不在广,而在精!”塔灵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叶玄意识中,“凝聚你的杀意!凝聚你的恨意!凝聚你守护那病痨鬼的执念!将你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到你的剑中!心之所向,剑之所往!此乃——剑意雏形!”
“现在,运转《混沌剑体》,引混沌之气,不是淬体,而是养剑!以身为炉,以心为火,以混沌为柴,淬炼你的剑心!让你的意志,与你的剑,与你体内的力量,彻底融为一体!”
叶玄福至心灵,不再犹豫。他退出意识空间,回归肉身。
破庙中,他依旧盘膝而坐,膝上横着铁剑。他再次运转《混沌剑体》法诀,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单纯冲刷肉身,而是尝试引导那被接引入体的、微弱如丝的混沌之气,缓缓流向手中的铁剑,同时,将自己对叶威的恨、对族人的怒、对世道不公的怨,尤其是对妹妹安危的极致担忧和守护执念,全部的精神意志,疯狂地灌注到剑身之中!
这个过程,比单纯的淬体更加艰难和凶险!
那混沌之气暴虐无比,在体内运转已是痛苦万分,引导其离体滋养外物,更是对精神力的巨大考验。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不住地颤抖。
而那柄普通的铁剑,在混沌之气和叶玄磅礴杀意的冲击下,竟然发出了细微的“嗡鸣”之声!剑身上的锈迹仿佛在缓慢剥落,黯淡的剑身隐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灰色光泽。
杀意!
凝练如实质的杀意,开始以叶玄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破庙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压抑。角落里的虫蚁仿佛感受到了天敌般的气息,瞬间蛰伏不动。
“嗯……”
就在这时,草堆上的叶灵儿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她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又无力地落下,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急剧衰减!
“灵儿!”
叶玄心神剧震,引导的混沌之气瞬间失控,在他经脉中乱窜,喉头一甜,一口逆血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妹妹,眼中充满了恐慌和自责!
“蠢货!又想前功尽弃吗?!”塔灵的厉喝在他脑中炸响,“她的痛苦,源于你力量的提升和杀意的凝聚!这是代价!要么就此止步,你们兄妹一起等死!要么,就咬牙挺过去,用更强大的力量,去扭转这该死的命运!你的犹豫和心软,救不了她!”
叶玄看着妹妹嘴角那刺目的鲜红,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抠入掌心,鲜血顺着剑柄流淌,染红了锈迹斑斑的剑身。
力量!他需要力量!更快!更强!
他眼中最后一丝温情被彻底冰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魔怔的疯狂和偏执!他不再去看妹妹,强行压下所有的杂念和痛苦,再次闭上双眼,更加疯狂、更加专注地运转法诀,引动混沌,凝练杀意!
这一次,他心无旁骛,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变强!不顾一切地变强!
嗡!
膝上的铁剑震颤得更加剧烈,那微弱的灰色光泽似乎凝实了一丝。弥漫在破庙中的杀意,不再是散乱的无形之气,而是开始向着叶玄手中的铁剑汇聚、压缩!仿佛有一柄无形的、由纯粹杀意凝聚的利剑,正在缓缓成型!
他的“剑心”,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执念的淬炼下,开始萌芽!
不知过了多久,当叶玄感觉自己的精神即将耗尽,意识都有些模糊之时,他膝上的铁剑骤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锵!”
虽不响亮,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锐利!
叶玄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瞳孔深处,仿佛有两柄微型的小剑虚影凝结,散发着冰冷刺骨的锋芒!
他成功了!
虽然只是最粗浅的剑意雏形,连入门都算不上,但他终于踏出了关键的一步!他将自己的杀意与意志,初步融入了剑中!
他能感觉到,手中这柄普通的铁剑,此刻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心意相通。若是再对上叶浩之流,他甚至有把握,无需近身,仅凭这初成的剑意雏形,就能隔空斩断其生机!
然而,喜悦只是瞬间。他立刻看向妹妹。
叶灵儿依旧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好在,并没有继续恶化。
代价……这就是代价……
叶玄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剑身,眼神复杂。这柄剑,饮的不是敌人的血,首先饮的,是他妹妹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陡然从破庙外传来!紧接着,是几道强横的气息,瞬间锁定了破庙!
“里面的小子,滚出来受死!”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杀意。
叶玄眼神一寒,提起铁剑,缓缓站起身。
该来的,终究来了。叶浩的遭遇,显然已经惊动了叶家,或者说,惊动了叶威。
他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妹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彻底的冰冷。
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庙门。
庙外,晨光已然大盛。但此刻,破庙周围,却被五道身影团团围住。为首一人,赫然是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的叶威!他身边,跟着四名气息彪悍的叶家护卫,修为赫然都在炼体五重以上!其中一人,甚至达到了炼体七重!
叶威看着从破庙中走出的、持剑而立的叶玄,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一丝难以置信。
“叶玄……你果然恢复了实力?不,这不是灵力……你修炼了邪功?!”叶威死死盯着叶玄,尤其是他手中那柄似乎有些不同的铁剑,以及对方身上那股令他都有些心悸的冰冷杀意。
叶玄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中的铁剑,剑尖遥指叶威。初成的剑意雏形混合着滔天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迫过去!
“叶威,”叶玄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你自己送上门来,正好省了我去找你的功夫。”
“今日,便用你的血,为我的剑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