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还在响。
顾临渊的手没松开苏璃的，指尖还搭在她脉搏上。那股同步的心跳感像根线，扯着他神经往深处拉。他本该放开，可这三分钟太关键了。
左耳耳钉突然发烫。
不是预热，是直接烧起来的那种热。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情绪共鸣反馈，启动。
谢云舟正在说：“准备搭桥。”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临渊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视野变了。手术室里五个人的情绪像信号塔一样亮起来。主刀的专注、麻醉师的警觉、器械护士的手感记忆、巡回护士的流程节奏、影像师的空间判断——全被他抓进了脑子里。
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他抬手接过持针器，动作比刚才更稳。这不是练习的结果，是直接调用了五个人最巅峰状态的技术包。他的手自动找到了最佳进针角度，缝合节奏和主刀一模一样，但多了麻醉师对血流变化的预判调整。
“你来？”谢云舟看了他一眼。
“我来。”顾临渊说。
第一针穿入冠状动脉壁，精准无误。第二针打结，松紧刚好。第三针下去的时候，他已经把五种技能融合成一套新东西——动态张力调节缝合法。
传统缝合是单点固定，容易造成局部应力集中。他现在用的是三维空间构图能力配合血流动力学预判，让每一段血管承受的张力均匀分布。相当于一边开车一边改路，还不翻车。
谢云舟盯着显微镜，眉头动了下：“这手法……”
没说完。因为他发现根本没法归类。不像任何已知流派，也不是模仿谁。像是凭空造出来的。
第四针、第五针接连完成。血管吻合段长度不到两厘米，却用了七种不同角度的穿刺方式。每一针都卡在血流波动的间隙里，像在跳舞。
麻醉师低声说：“血压稳定。”
影像师点头：“血流重建成功。”
没人说话，但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常。这个助手，不对劲。
只有顾临渊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大脑正在超载运行。共情来的技能越多，消耗越大。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后颈发麻。但他不能停。
最后一针落下。
他亲自执剪断线。金属冷光闪过的一瞬，目光落在手术刀柄上。
一道细纹。
蛇形雕刻。
他认得这个图案。周慕白办公室里的钢笔、袖扣、甚至咖啡杯盖子上都有。优雅又阴险，像条盘着的毒蛇。
而这把刀，不在术前清点清单里。
他不动声色把刀放回托盘，手指擦过边缘，确认刻痕是新的。不是旧物混入，是有人临时换的。
周慕白的手伸进了手术室。
谢云舟摘下手套：“收工。”
顾临渊没动。他还靠着墙，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三分钟结束，能力消失，脑子像被掏空。但他必须保持清醒。
“你还行吗？”谢云舟问。
“能走。”他说。
其实腿有点软。但他撑住了。
医疗团队开始收拾器械，讨论术后护理方案。没人注意到那把带蛇纹的刀已经被他悄悄移出了无菌区。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苏璃。她还在麻醉状态，呼吸平稳。监护仪数字正常。
刚踏出手术室，走廊尽头的门开了。
晨光洒进来。
林语柔站在那里。
她没穿手术服，还是那身香奈儿套装，裙摆被阳光照得发亮。右手插在口袋里，慢慢拿出来时，手里握着一支注射器。
透明液体，看不出是什么。
她对着他笑了笑，抬手晃了晃针管。
顾临渊站在原地。
他知道她不会进来。洁净区有权限限制，她没穿防护服，跨不过那道门槛。但她就是要站在这里，让他看见。
她要他知道，哪怕他在手术台上创造了奇迹，也逃不出他们的控制。
他左手摸到袖口内侧的小按钮。那是吴伯给他装的紧急信号器，按下去就能触发安保封锁。
他没立刻按。
先对谢云舟说：“通知安保，东侧通道封锁。”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谢云舟看他一眼：“出事了？”
“预防。”他说，“刚才那台手术用的器械有问题。”
谢云舟皱眉，转身去打电话。
林语柔还在笑。她知道他说的是哪把刀。
她也知道他不敢轻举妄动。这里是医院，不是擂台。她只要站着，就能让他难受。
顾临渊盯着她手里的注射器。那玩意儿太显眼了，反而不像真有毒。更像是一个宣告：我们随时可以动手。
他忽然想起半小时前的事。苏璃心跳同步时，脑电波出现规律波动。那种频率，和他昏迷时听到的旋律一样。那是《破茧》的初稿节奏。
而现在，林语柔出现在这里，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不是巧合。
她是冲着那个同步来的。
也许她们早就知道，情绪共鸣反馈会通过生理共振被激活。也许这场手术本身就是个局——让他耗尽能力，再由她出来补最后一刀。
他慢慢把手从袖口拿开。
没按信号钮。
他要留着这个底牌，等真正需要的时候用。
林语柔见他不动，笑意更深。她轻轻把注射器放进包里，转身要走。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顾临渊开口了。
“你爸是不是也姓周？”
她脚步顿住。
没回头。
但他看到了她肩膀的细微僵硬。
三秒后，她继续往前走，消失在拐角。
顾临渊靠在墙上，终于允许自己喘口气。
共情能力进入冷却期，二十四小时内不能再用。身体像被抽干，连抬手都费劲。但他脑子还在转。
周慕白能换手术刀，说明他对医院内部有渗透。林语柔知道他能够触发条件，说明她们掌握了更多线索。
而最关键的是——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还有苏璃脉搏的余感。
那份同步还没完全消失。
就像一根没断的线。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刚才那三分钟，他融合了五种技能创造出新术式。但那不是终点。
真正的突破，是从心电同步开始的。
能力不是靠共情启动的。
是靠共振。
他抬头看向走廊尽头。
林语柔已经走了。
但她的影子留在地上很久。
像一块甩不掉的污渍。
他站直身体，走向麻醉恢复室。
门开着一条缝。
他推开门进去。
苏璃还在睡。
监护仪滴滴响。
他走近床边，伸手握住她的手。
五秒后，自己的心跳又变了。
再次同步。
这一次，他闭上眼睛。
耳边响起一段旋律。
很轻。
是他从未听过的版本。
比《破茧》更完整，更锋利。
像是某种预告。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
阳光照进来。
手术服贴在背上，湿透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必须赶在她们下一次出手前，找到源头。
他松开苏璃的手，转身往外走。
经过走廊时，看到地上有一片碎玻璃。
是注射器的残片。
林语柔留下的。
他弯腰捡起来，放进兜里。
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我要查一批医疗器械的采购记录。”他说，“特别是带蛇形标记的。”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
“你确定要查这个？”
“查。”他说，“现在就查。”
挂掉电话，他抬头看天花板。
通风口的格栅微微晃动。
像是刚有人经过。
他盯着看了三秒。
然后迈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