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瓶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顾临渊拧开盖子，把残留物倒进试管。淡青色液体贴着玻璃壁缓缓滑落，像有生命似的不沾边。他盯着看了两秒，抬脚就往医学院毒理分析室走。
这玩意儿不是助燃剂那么简单。
他记得谢云舟说过，真正的危险从来不在明火里，而在看不见的分子链上。
实验室门禁刷了三次才开。最后一次是用吴伯给的备用权限卡，系统弹出红色警告框也没管。仪器启动需要三十分钟时间，他坐在操作台前，打开随身硬盘导入数据。
屏幕上跳出三组质谱图。
第一组来自SUV车门把手的样本，第二组是废弃制药厂冷冻箱外壁提取物，第三组是第108章爆炸现场离心机残渣。
三个点连成一线。
c-14编号的毒素，从实验到投放，路径清晰。
但他需要一个答案——这东西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检测仪刚跑完预热，走廊传来脚步声。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小跑进来，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抱着一堆文件。他看都没看顾临渊一眼，直接插卡登录终端。
顾临渊注意到他右手在抖。
那人调出一份报告，手指悬在“修改”按钮上停了五秒，又缩回去。额头冒汗，呼吸变快。
顾临渊起身，假装整理仪器线缆，顺手把红笔递过去：“你掉的。”
对方一愣，接过笔时指尖蹭到顾临渊的手背。
左耳耳钉瞬间发烫。
画面冲进脑子——昨晚十一点，手机震动。来电显示空号。接通后只有电流音，然后一个变声器说话：“改ph值，9.2→7.4，不然你女儿明天升国旗时会摔跤。”
研究员站在阳台抽烟，手抖得点不着火。
同时涌入的，还有一整套毒理学知识体系：缓冲溶液配比、酶活性抑制曲线、金属离子催化机制……
情绪共鸣反馈启动。
他现在就是个顶级毒理专家。
三分钟。
够了。
顾临渊坐回电脑前，调出原始数据流。系统防火墙写着“仅限课题组成员访问”，他冷笑一声，手动输入一串指令。这不是黑客技术，而是刚才共情来的内部权限密钥逻辑。
页面刷新。
检测结果跳出来。
毒素母体代号Nx-7，源自谢云舟课题组2021年申报的医用缓释载体项目。因动物实验出现神经突触异常放电被叫停。唯一一次外部采样记录，流向周慕白控股的生物科技子公司。
时间对得上。
c-14编号，试剂瓶批次号，连分子修饰位点都一致。
这不是巧合，是复制粘贴式的投毒。
他拔下U盘，直奔教授办公室。
灯还亮着。
谢云舟背对着门，正在翻病历。听见动静转过身，眼睛泛着蓝光。
“你来干什么？”他问。
顾临渊把U盘拍桌上：“Nx-7项目终止后，谁接触过原始样本？”
“你没有权限查这个。”谢云舟合上文件夹。
“但我知道它现在被人用来投毒。车门把手、冷冻箱、爆炸现场，全是同一种配方。你还想护着谁？”
谢云舟沉默几秒，忽然笑了。
他站起来，一把扯开衬衫。
布料撕裂声响起。
胸口露出纹身——一条盘绕的蛇，鳞片用细密针脚刺成，尾部缠着数字“7”。
和周慕白袖扣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你以为你在查真相？”他声音压得很低，“你只是在唤醒它。”
顾临渊没动。
他知道现在不能慌。
这个人教过他怎么缝合血管，怎么读心电图，怎么在手术台上熬过七小时不喝水。可现在，对方胸口的纹身像一把刀插在他认知里。
他后退半步，眼角扫向窗外。
玻璃倒影中，一抹蜜桃色裙摆一闪而过，消失在走廊拐角。
林语柔来了。
她一直在看。
他不动声色掏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贴在桌沿悄悄开机。然后低声录入语音笔记：“c-14关联升级，毒源确认，谢云舟疑似敌方内应，林语柔现场监视。”
说完，他抬头盯着谢云舟：“Nx-7的神经毒性会破坏海马体，导致记忆错乱。你们打算让谁失忆？苏璃？还是我父亲？”
谢云舟没回答。
他只是慢慢重新扣上衬衫，动作从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该去睡了。”他说，“明天还有课。”
顾临渊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停下：“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破解系统吗？”
谢云舟抬眼。
“因为你昨天威胁的那个研究员，今早差点改了报告。我碰了他的手，看到了一切。”
说完推门出去。
走廊灯光明亮，脚步声清晰。
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谢云舟站在原地没动。
拐过楼梯口，他立刻蹲下，从鞋垫夹层取出备用SIm卡换上。老手机塞进通风管道，新手机连上加密网络。
U盘数据开始上传。
进度条走到87%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打开监控回放系统。
调取毒理实验室凌晨两点的记录。
画面里，一名棕褐色卷发男子刷卡进入。面部模糊，热成像干扰。但他右手小指戴着一枚蛇形戒指。
戒指会反光。
一瞬间照出半张脸。
陈默。
他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
顾临渊放大冷藏柜操作记录。那人打开了b区第七格，取出一支编号c-14的试剂瓶，换上了新的标签。
动作熟练，像做过很多遍。
视频结束前最后一帧，陈默低头看了眼手表。
表盘刻着星耀娱乐的LoGo。
顾临渊关掉屏幕，靠墙站了一会儿。
他摸出三色笔，用红笔在掌心写下一个字：
“等”。
不是等救援，不是等证据，是等他们自己露破绽。
因为他现在明白了。
这些人不怕他查。
他们巴不得他查。
越查，越接近那个“唤醒”的东西。
他收起笔，走向电梯。
地下二层灯光稳定，空气干燥。
毒理实验室门锁正常闭合，警报系统开启。
他刷卡进门，走到主控台前关闭所有对外接口。然后插入另一块硬盘，开始本地备份。
进度条缓慢推进。
91%……92%……93%……
背后传来轻微响动。
不是脚步声，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他没回头。
手指继续按在回车键上。
95%……96%……
门禁绿灯闪了一下。
有人刷了卡。
他终于转头。
谢云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透明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晃动。
“这次，”他说，“别看了。”
顾临渊看着他，慢慢摘下左耳耳钉。
蓝宝石在掌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