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顾临渊站在老宅门前,防弹衣贴在身上像一层铁皮,耳钉烫得不像话。他没敲门,门自己开了。
吴伯就站在玄关,手里拿着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枚怀表。那表盖上刻着一对交扣的锁,像是什么老物件。
“你来了。”吴伯说,“比我想的早。”
顾临渊没说话,跟着他往书房走。地板吱呀响,墙上挂满了旧钟,指针走得不一样,但都指向快十二点。
书房中央有张红木桌,桌上摆着一台看不出年代的投影仪。吴伯把怀表放在桌上,轻轻一按。
“咔嗒”一声,空气中浮现出画面。
是实验室。
十六岁的顾临渊穿着白大褂,坐在角落,手里捏着一支蓝笔,在纸上疯狂写数独。他的耳钉一闪一闪,像是心跳不稳。
监控画面右下角显示时间:03:17 Am。
走廊传来脚步声。
一个女生走了过来,手里攥着一封信,手指发抖。她站定,深呼吸,刚开口:“顾临渊,我……”
就在那一秒,耳钉爆发出强光。
不是蓝光,是紫的。
女生猛地僵住,眼睛睁大,信掉在地上。她后退一步,再退一步,转身就跑。
画面里的少年跪了下来,手抓着头发,整个人在抖。
顾临渊看着屏幕,喉咙动了一下。
“她是谁?”他问。
“林小夏。”吴伯说,“你高二同班同学,物理课代表,喜欢你三年。”
顾临渊闭了闭眼。
“后来呢?”
“转学了。第二天就没来学校。档案里写的是急性应激障碍,医生建议长期心理干预。”
顾临渊低头看自己的手。那双手现在很稳,但刚才在天台,它们抖得像筛子。
“那天晚上,你做了三十七张数独。”吴伯说,“一张比一张难。做完最后一张,你撕了纸,烧了灰,然后蹲在墙角,一句话不说。”
顾临渊记得。
他记得火苗舔过纸页,记得数独的格子在热浪中扭曲。他不记得自己哭了没有,但他记得那种感觉——像被人从身体里抽走了一部分。
“我以为那是意外。”他说。
“不是。”吴伯按下怀表另一个按钮,画面切换。
这次是医院病房。
年轻的顾母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她抬起手,摘下耳钉,放进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给临渊”。
“你母亲走前一个月,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吴伯说,“她把能力激活的方法写进了录音,藏在你童年日记本里。”
“可那本子……十年前就被我烧了。”
“她知道你会烧。”吴伯看着他,“她说,你一定会在最痛苦的时候,亲手毁掉和她有关的一切。”
顾临渊没说话。
他想起小时候,每次发烧,母亲都会握着他的手。那时候他总觉得奇怪,为什么妈妈的手那么凉,可自己却会慢慢平静下来。
原来不是安慰。
是共情。
是她在用自己的情绪,压住他失控的本能。
“你父亲也这样。”吴伯突然说。
顾临渊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
“他也有这个能力。”吴伯声音很轻,“只是他控制不住。每次共情,都会伤害别人。最后连你母亲都不敢靠近他。”
雷声炸响。
窗户被风吹开,雨水打进来,溅在投影仪上。画面闪了两下,断了。
屋里黑了。
只有怀表还在亮,指针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顾临渊坐在原地,没动。
他摸了摸耳钉。
还是烫的。
但这次,不是因为共情。
是因为血。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救援时,自己的血会泛紫。
这不是病。
也不是诅咒。
是他本来的样子。
“你母亲留下四样东西。”吴伯说,“耳钉、日记、录音,还有一枚钥匙。”
“钥匙在哪?”
“你已经见过。”
顾临渊皱眉。
突然想到什么。
“同心锁?”
吴伯没回答。
他收起怀表,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旧相册。翻开,里面是顾家老照片。
有一张是他五岁时,站在母亲身边,两人耳朵上都戴着同样的蓝宝石耳钉。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能力不会消失,只会沉睡。等它醒来,你就不再是孩子了。”
顾临渊盯着那行字。
他想起叶晚星摔下舞台的瞬间,想起沈南乔被困警车的呼救。那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
不是为了出风头。
不是为了当英雄。
是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就像现在。
耳钉还在烫。
但他不再想把它摘下来。
“你一直知道?”他问。
“从你第一次打碎训练室镜子开始。”吴伯说,“那天你共情了我。三分钟,学会了军用格斗术。”
顾临渊愣住。
他完全不记得这事。
“你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招吗?”吴伯问。
“格挡,拧臂,肘击。”顾临渊脱口而出。
“对。”吴伯点头,“你用了半秒。”
房间里安静下来。
外面雨小了。
顾临渊站起身,走到投影仪前,重新按下开关。
画面没恢复。
但他不需要看了。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父亲恨他,不是因为他像母亲。
而是因为他继承了母亲的能力——而他自己,早就失去了。
“我不是事故制造者。”顾临渊说。
“你是传承者。”吴伯接道。
顾临渊 finally笑了。
笑得很轻。
他抬手,摸了摸耳钉。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林小夏?”他说,“要不是她告白失败,我可能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学霸。”
吴伯也笑了。
“她后来考上了心理系。”他说,“专攻创伤后应激障碍。”
“挺适合她。”
“她结婚了,丈夫是个程序员,不善言辞,但很稳重。”
“挺好。”
两人沉默一会儿。
“你接下来去哪?”吴伯问。
“资料室。”顾临渊说,“商赛决赛的对手,改了ppt模板,还动了数据。我得查清楚是谁在背后动手脚。”
“需要帮忙吗?”
“不用。”顾临渊走向门口,“我现在知道怎么用了。不是靠共情别人的情绪,是靠理解自己的。”
他拉开门。
风卷着雨丝吹进来。
他回头看了眼吴伯。
“下次别用雷声打断关键信息。”他说,“太老套了。”
吴伯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块绒布。
“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顾临渊一顿。
他没回头。
走进雨里。
耳钉的温度慢慢降下来。
但皮肤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摸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App。
唐小满刚发新帖:
《惊!商赛冠军团队数据遭篡改?知情人士曝出后台记录》
下面一堆回复。
他点开附件,是一段加密日志。
文件名:final_backup_.zip
创建时间:昨天23:48。
正是他救下叶晚星和沈南乔的前十分钟。
他盯着那个时间戳。
手指滑动,准备解压。
这时,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
来自未知号码。
只有八个字:
“你查得越深,死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