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把奖杯留在展台上，没再看一眼。他走出礼堂时风很大，吹得卫衣下摆翻飞，耳钉在夜色里微微发烫。
他知道那个电话不是吓唬人。
“你漏了谁”——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三圈，最后被他甩进记忆角落。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回到实验室，门一关，灯光自动亮起。桌上还摊着那份财务报表，三色笔摆在旁边，红笔尖有点秃了。他没坐，先绕到冰箱前拿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半，才拉开椅子坐下。
蓝笔掏出来，翻开数独本。九宫格填到第七行，手机震了一下。是唐小满的消息，带个直播链接，标题写着《顾少深夜密会神秘女？》。
他没点开。
手指在纸上划了两下，突然停住。
窗外树影动了，反光一闪。
他眯眼看了两秒，确认是摄像头的镜头反光。有人在拍。
他不动声色撕下刚写满数字的纸页，折成一架流线型纸飞机。手腕一抖，纸飞机穿过半开的窗户，直直飞出去。
“啪”的一声，镜头碎裂音清晰可闻。
树丛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哎哟”，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远去。
他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写数独。
门在这时被推开。
叶晚星站在门口，oversize卫衣套到膝盖，马丁靴踩在地上发出闷响。她没打招呼，径直走过来，把手机屏幕朝他一推。
屏幕上是一条医院通知：【患者叶桂芳，病情危重，建议立即转入IcU】。
下面还有句话：“主治医生说最多撑两周。”
她声音很轻：“签协议那天，我就知道你会觉得我贪钱。但我没得选。”
顾临渊抬头看她。
她没躲眼神，但手指紧紧捏着手机边框，指节发白。
“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说，“她供我上学，帮我付培训费，连打歌服都是她攒钱买的。她病了三年，医保报不了多少，我接商演、跑通告、上综艺，钱还是不够。”
她顿了顿：“周慕白说，只要我和你结婚，他就安排顶级专家会诊，费用全包。我不信他，但我信你能查出真相。所以我来了。”
说完这些，她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像是被抽掉力气。
顾临渊没说话。
他合上数独本，抽出一张空白纸，又折了一架纸飞机。这次没有扔，只是放在桌角。
“所以你是拿自己换命？”他问。
“对。”她点头，“我不怕你说我功利。我就是功利。亲情比面子重要。”
顾临渊看着她右眼角那颗泪痣。以前总觉得这女人太冷，像块冰雕，现在才发现她一直在烧。
他伸手把她的手机拿过来，点进医院公众号，输入身份证号查住院记录。看完后放下手机。
“你没撒谎。”他说。
“我干嘛撒谎？”她冷笑，“你以为我喜欢跟你演夫妻？每天对着镜头笑得像真的一样？我连做梦都在怕哪天穿帮。”
顾临渊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记者吗？你说‘他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剧本写的！”她立刻反驳，“我能说‘这人是我花钱雇的’？”
“可你说得很顺。”他挑眉，“差点我都信了。”
她瞪他一眼：“你才是戏精好吗！台上讲完话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不给，搞得我像个单恋疯子。”
“那是你演技差。”他耸肩，“观众都看出你在装。”
“你——”她气笑了，“顾临渊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说反话？”
他不答，低头摸了摸耳钉。
凉的。
能力还在冷却。
他不想用共情去看她是不是真心，因为他知道，这一刻她不需要表演。
吴伯敲门进来的时候，两人同时转头。
老人穿着笔挺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加急文件袋，封口贴着火漆印，编码是顾家医疗实验室专用的那种。
“少爷。”吴伯把袋子放在实验台最里面，“刚送来的，医院直递。”
顾临渊接过袋子，没拆。
他看到封面上写着“dNA比对报告”，编号带星号，代表紧急且保密。
他没当着叶晚星的面打开。
而是用三色笔记压住一角，像是把它暂时锁进待办事项里。
“谢谢。”他对吴伯说。
吴伯点头，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像猫。
门关上后，实验室安静下来。
叶晚星盯着那份报告看了一会儿，低声问：“是谁的？”
“不知道。”他说，“可能是我妈留下的线索。”
她没再问。
两人之间空气变了。刚才还有点针锋相对，现在只剩下一种奇怪的平静。
她把脚踩上椅子，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卫衣帽兜滑下来一半，红棕色卷发垂在肩上，看起来不像顶流女星，倒像个熬夜赶作业的学生。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她忽然开口，“你到底为什么同意这个协议？就因为你能查到周慕白的黑料？”
顾临渊看着她。
很久才说：“我也需要一个挡箭牌。”
“啊？”
“林语柔天天堵我教室门口送早餐，苏璃学生会找我开会次数翻倍，连食堂阿姨都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快烦死了。”
她愣住，随即爆笑：“所以你就选了个假结婚来逃命？”
“不然呢？”他摊手，“总不能真跟她们谈恋爱吧？我连心动都不会。”
“那你现在会了吗？”她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她赶紧低头假装看手机，但他已经听见她小声嘀咕：“当我没说。”
顾临渊没接这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捡回那架被打落的纸飞机。翅膀有点弯，但他轻轻捋平，放回桌上。
“下次偷拍换个地方。”他说，“树太高，蹲着腿酸。”
她噗嗤又笑出来。
“你还笑？”他回头瞪她。
“你管得真宽。”她扬下巴，“我要是直播你说啥？‘老婆别播了’？”
“你可以播。”他坐回来，“但别拍她。”他指了指那份报告，“这事还没完。”
她收起笑，认真看他一眼：“你不打算一个人扛了吧？”
他没否认。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让步，但也没再较劲。
就像一场无声的和解。
外面风停了。
实验室灯闪了一下，不太明显，但他们都注意到了。
顾临渊伸手摸了摸耳钉。
这次，它开始发烫。
能力提前激活。
他皱眉看向门口。
门没锁。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正在靠近。
他把报告往抽屉里塞，动作很快。
叶晚星也站起来，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脚步声停在门外。
门把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