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机的红灯还在闪。
顾临渊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没有声音。
只有一段长长的空白,像是被刻意抹去。他等了十秒,正准备再按一次,耳机接口突然弹出一张微型Sd卡。他愣了一下,把卡拿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把卡插进手机。
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
画面晃动,是个老式监控视角。一个女人背对着镜头站在实验台前,穿着白大褂,长发挽起。她转过身,眉眼和顾临渊有七分相似——是他母亲。
她开口说话,嘴唇动作清晰: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走进来了。别怕,A-01不是你的编号,是你出生那天的日志代号。能力不是诅咒,是钥匙。谢云舟知道怎么用它。”
视频结束。
顾临渊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他把手机收起来,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
走廊尽头是手术观察区。玻璃墙后,无影灯亮着,一台心脏搭桥手术正在进行。主刀的是谢云舟,口罩遮脸,额头上全是汗。他左手持刀,右手握持针器,动作沉稳,但顾临渊注意到,他的左手中指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是谢老师的老毛病,神经性震颤,医学界没人知道,但他自己清楚。
顾临渊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湿透的三色笔记残页。红笔字糊了,蓝笔写的灵感只剩半行,黑笔那一栏空着——他还没来得及写情书。
他开始做数独。
脑子慢慢静下来。
手术室里,患者血压骤降。
“心率88,血压90\/60,导管阻塞!”麻醉师报数。
谢云舟咬紧牙关,试图缝合一根细如发丝的冠状动脉分支。他的手抖得更明显了。持针器偏了一毫米,针尖几乎划破动脉壁。
外面的顾临渊突然停下笔。
他看见谢云舟的眼神。
那种濒临崩溃边缘却还要强撑的感觉,他太熟了。昨夜雨中听到的一切,dNA报告、犯罪账本、母亲的名字……他也快撑不住了。可就在这一刻,他和谢云舟的情绪重叠了。
耳钉发烫。
不是预想中的蓝光闪烁,也不是什么酷炫特效。就是一股热流从耳朵窜到指尖,左手突然有了力气,好像被人牵着手在空中写字。
他没意识到自己抬起了手。
隔着玻璃,他的左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像在模拟缝合轨迹。
手术台前,谢云舟的手腕猛地一转,角度精准修正,针顺利穿过组织,打结完成。
监护仪 beep 声恢复平稳。
“血压回升,血流重建成功!”护士喊。
全场松了一口气。
而顾临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左手掌心全是血——指甲掐得太深,皮都破了。他低头看,卫衣左袖口还沾着今早喝咖啡时溅上的污渍,褐色的,像干掉的血。
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不记得自己动过。
可刚才那三分钟,他确实“知道”该怎么缝。不是学过的知识,是直接“拥有”了某种经验。就像小时候看父亲签合同,突然就会写商业条款;就像十六岁那年,看到女生递情书,瞬间懂了告白的节奏。
但现在不一样。
这次救的是人命。
谢云舟摘下口罩,擦了把脸。他看了眼监控屏幕,又看向观察窗。
顾临渊还站在那里,脸色发白,左手垂着。
谢云舟走过去开门。
“你刚才用了左利手?”他问。
顾临渊一怔。
“我没有进去。”
“我知道。”谢云舟说,“但我刚才修正手腕的角度,是你在窗外比划之后发生的。监控录到了。”
顾临渊没说话。
谢云舟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妈也是左撇子。她说过,真正专注的时候,身体会自动选最合适的那只手。”
顾临渊心头一震。
母亲?谢老师认识他母亲?
他还想问,谢云舟已经转身回手术室:“去洗个脸,你看起来像刚被雷劈过。记录我锁了,别让别人进来翻。”
门关上。
顾临渊一个人站在走廊里。
他摸了摸耳钉,温度恢复正常。能力冷却期开始了,手机显示距离下次可用还有58分钟。
他把三色笔记残页塞进白大褂内袋,转身往出口走。
路过洗手间时,他停下,拧开水龙头。
冷水拍在脸上。
抬头看镜子。
眼睛底下有青黑,头发乱糟糟的,卫衣领口歪了。不像个双修学霸,像个逃课被抓的高中生。
他扯了扯嘴角。
刚想走,镜子里闪过一行字——不是刻的,是水汽凝结形成的,像有人用手指划过雾面:
“左利手不是习惯,是本能。”
他猛地回头。
洗手间没人。
只有水龙头还在滴水。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贴在镜子旁边。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但他得记下来。这个世界已经开始给他发暗号了,不能再装听不见。
他走出洗手间,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可能是暴雨影响电路,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他没管。
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键。
等的时候,他翻出唐小满的聊天框。昨晚她发了条消息没说完就被切断了,内容是:“顾学长,我查到c.m.那个Ip不是林语柔……”
后面没了。
他回了个“嗯”,又删掉。
现在不是追线索的时候。他刚完成一次无意识的能力触发,身体像被掏空。右臂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扯着神经。
电梯门开了。
他走进去,按下b2停车场。
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
是谢云舟。
他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泡面和能量饮料。
“忘了给你。”他说,把袋子塞进顾临渊手里。
“什么?”
“你妈留下的东西。”谢云舟看着他,“她说你压力大就爱吃这个口味。红烧牛肉,加卤蛋不要葱。”
顾临渊僵住。
“你怎么知道我……”
“我也做过数独。”谢云舟淡淡道,“每次做完一场大手术,我都做三夜。她也这样。你们父子俩,连逃避的方式都像。”
电梯到了b2。
门开。
谢云舟没动。
“下次共情医生,记得别在观察窗比划。摄像头看得清清楚楚。”
顾临渊走出去。
背后传来谢云舟的声音:
“你不是第一个A系列实验体。”
他猛地转身。
电梯门正在关闭。
谢云舟的脸消失前,说了最后一句:
“你是唯一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