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第一百七十六天,
也就是在黑岩氏族使者团带着第一批“星辰之耀”样品和满脑子“这地方真邪门但东西真不错”的复杂感想离开后,
关于这种让矮人都垂涎欲滴的烈酒的“光辉诞生史”,才被石锤在一次酒后(当然是喝他自己酿的普通麦酒)吐真言中,添油加醋地爆料出来。
时间要回溯到更早之前,大约是第一波贵族联军被打跑、领地刚喘过一口气的那段相对“平和”的时期。
那时候,领地百废待兴,积分制度刚推行,大家累死累活,精神肉体双重疲惫。
矮人们尤其憋屈,石锤看着仓库里那些因为工艺和材料限制、只能算“勉强能喝”的浑浊麦酒,气得红胡子都快打结了。
对于一个视锻造和饮酒为人生两大乐事的矮人来说,没有好酒喝,就像打铁没有锤子一样令人抓狂!
他尝试过改良,但缺乏关键的技术和更优质的粮食基底,折腾出来的玩意儿除了酒精度数偶尔能上去一点,味道依旧一言难尽,被他自个儿鄙夷地称为“熔炉洗脚水”。
这事儿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当时正致力于将一切麻烦“外包”的沈无殇耳朵里。
她当时正被系统一个关于“提升领地幸福度(物资层面)”的支线任务烦得不行,
惩罚是连续体验七十二小时“味同嚼蜡”的感官剥夺。
酒?幸福度?
沈无殇对酒精毫无兴趣,在她看来,那玩意儿除了麻痹神经、耽误她思考终极问题之外,毫无用处。
但系统的惩罚更让她无法忍受。
于是,在一个被石锤第N次酿酒失败后的咆哮吵得无法静心研究空间理论的下午,
沈无殇阴沉着脸,出现在了弥漫着酸败酒气和焦糊味的矮人临时酿酒工坊。
石锤正对着一桶冒着可疑气泡、颜色堪比地精皮肤的酒液生闷气,看到领主大人驾到,吓了一跳。
“大人?您怎么来了?这儿脏……”
石锤有些局促,毕竟拿这种“洗脚水”招待领主(虽然她大概率不喝)实在有损矮人荣誉。
沈无殇没理会他的客套,目光扫过那些简陋的发酵桶和蒸馏设备(矮人根据模糊传说自制的,效率低下且漏气)。
一些关于酒精沸点、冷凝回收、以及如何利用不同物质沸点差异进行提纯的、来自前世碎片化记忆和系统硬塞知识的片段,在她脑中自动组合。
“你这方法,不对。”
她言简意赅地指出。
石锤一愣,随即有些不服气:
“大人,这可是我们矮人流传的古法!”
“古法,落后。”
沈无殇毫不留情,她走到那个用各种金属片勉强拼凑、连接处还在丝丝漏气的蒸馏器前,用手指敲了敲,
“密封,太差。温度,控制不了。冷凝,效率低下。”
她一边说,一边随手捡起地上的炭块,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画起了歪歪扭扭的示意图。
画的是一个结构更复杂、包含回流装置和精确温度控制区的蒸馏塔,以及配套的冷凝系统。
线条抽象,标注用的是一种石锤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单位。
石锤瞪着那“天书”般的草图,先是茫然,随即,作为一名顶尖锻造大师的本能被触动了。
他虽然看不懂那些符号,但那结构图中蕴含的、对流体、热量和分离效率的追求,隐隐指向了一种更高阶的工艺原理!
“大人……这,这是……”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照着这个,改。”
沈无殇丢下炭块,语气平淡,
“材料找吱吱。原理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能让你的‘洗脚水’,变得……更烈,更纯。”
她本来想说“更好喝”,但鉴于她对“好喝”的定义可能与矮人截然不同,临时改成了更客观的“烈”和“纯”。
石锤如获至宝,捧着那块石板,如同捧着矮人王的圣锤。
他也顾不上追问原理了,只要能造出更好的酒,让他干啥都行!
他立刻冲出去找到了正在研究如何用水力驱动自动捶打机的吱吱。
地精工程师看着那抽象的草图,大眼睛里先是困惑,随即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这种对精密结构和能量利用的极致追求,深深打动了他那颗属于工程师的心!
“妙啊!吱!这冷凝管道的螺旋设计!这回流控制阀的构想!虽然原理不明,但结构充满了逻辑的美感!”
吱吱尖叫着,立刻放下了手头的捶打机项目,召集了他的技术宅地精团队,全力配合石锤,开始攻关“新型高效蒸馏设备”的研发。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矮人工业区的某个角落,经常传来一阵阵金属敲打声、地精的争论声、以及……
偶尔的小规模爆炸声(主要发生在测试密封性和压力承受极限时)。
沈无殇每次听到爆炸声,都只是面无表情地抬一下眼皮,确认不是敌袭,就继续低头研究她的东西。
只要别炸到她这边,随便他们折腾。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消耗了大量材料(卢修斯心疼得直抽抽)、熏黑了好几个地精和矮人的脸之后,
一台看起来奇形怪状、由闪闪发光的铜管(矮人精心锻造)、各种齿轮阀门(地精精密加工)和石锤根据感觉调整的核心部件组成的、充满了蒸汽朋克风格的初代蒸馏装置,诞生了!
当第一批经过新设备多次蒸馏、提纯出来的、清澈如水却又散发着极其浓烈、醇厚酒香的液体,从冷凝管末端滴出时,整个工坊都安静了。
石锤用颤抖的手接过一小杯,先是谨慎地嗅了嗅,那直冲颅顶的浓郁香气让他胡子都立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下一秒,这个粗犷的矮人锻造大师,眼眶瞬间红了。
一股炽热却顺滑的暖流从喉咙直坠胃部,紧接着,爆炸般的醇香和磅礴的力量感回荡在口腔与鼻腔,与他过去喝过的任何酒液都截然不同!
够烈!够纯!够劲道!
“神……神迹啊!”
石锤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激动地看向一旁同样好奇凑过来的吱吱,
“快!你也尝尝!”
吱吱学着样子抿了一小口,瞬间被那强烈的刺激感呛得吱哇乱叫,原地蹦了三尺高,
但缓过劲来后,却兴奋地发现自己的思维仿佛都清晰了几分(错觉):
“吱!厉害!这玩意儿……劲儿真大!”
消息不胫而走。
苍狼被拉来试喝,一杯下去,灰色的脸庞都透出了一丝红晕,沉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连精灵艾拉妮尔和凯兰迪尔都被这浓郁的酒香吸引,破例浅尝了一口,随即被那霸道的口感震惊,凯兰迪尔评价:
“……如同饮下了液态的火焰与月光。”
(精灵的比喻总是这么抽象)
这酒,彻底征服了所有品尝过的、不同种族的味蕾(或者说,冲击了他们的感官)。
“起个名字!必须起个响亮的名字!”
石锤激动地挥舞着酒杯,
“这是领主大人赐予的技艺,是我们矮人和地精智慧的结晶!是能让我们矮人一族扬眉吐气的宝贝!”
众人目光再次投向沈无殇。
沈无殇当时正在计算刚才那声爆炸消耗了多少积分,闻言头也不抬,随口道:
“随便。‘星辰之耀’吧。”
她只是觉得,这玩意儿看起来挺亮(酒精易燃),而且是在星辰堡弄出来的。
“星辰之耀!好!就叫星辰之耀!”
石锤激动万分,觉得这名字既霸气又贴切,充满了希望与力量!
于是,“星辰之耀”这款注定要名动一方的烈酒,就在沈无殇的随手点拨、矮人与地精的暴力合作、以及数次小规模爆炸的洗礼下,横空出世。
它不仅仅是一种酒,更成为了星火城的一张名片,一个符号。
它代表了星火城独特的技术融合能力(虽然当事人自己都没完全搞懂原理),
也成为了后来与黑岩氏族贸易、打开外部局面的第一块敲门砖。
当然,对沈无殇而言,
这不过是又一个被迫完成的、用来堵住系统嘴和减少麻烦的支线任务。
她看着石锤和矮人们因为有了好酒而心满意足、干活更卖力的样子,
看着卢修斯因为找到了一个高价值的贸易产品而喜上眉梢,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嫌弃。
因为这破酒出名之后,来找她批条子申请粮食酿酒、或者询问能否扩大生产的人,又多了起来。
果然,任何能带来好处的东西,最终都会转化成新的麻烦。
她只想喝她的白开水,研究她的系统漏洞和空间理论。
至于“星辰之耀”是成为了液体黄金,
还是引爆了外交风云……
关她屁事。
她只希望,这玩意儿能帮她吸引更多的外部注意力和贸易伙伴,
让星火城能更“自给自足”地运转下去,从而让她这个名义上的领主,能更彻底地……隐身。
最好所有人都只记得“星辰之耀”,忘了她这个造酒(甩手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