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第一百天,一个本该有点纪念意义的日子,沈无殇却只觉得系统可能中了病毒,或者终于在她日复一日的冷漠下彻底疯了。
【叮!检测到领地物质基础得到初步巩固,精神文明建设刻不容缓!触发“心灵的涟漪”系列任务!】
【任务一:倾听的回响】
【任务内容】:选择一位领地居民,进行一次持续不少于十分钟的、有来有往的深入交谈(单方面命令或威胁不计入)。
【任务奖励】:【基础乐理知识(入门)】
【失败惩罚】:系统将为您循环播放《世界上最尴尬的沉默——十大把天聊死现场实录》,并附带您面无表情把对方吓哭的AI模拟画面,持续24小时。】
沈无殇:“……”
深入交谈?还十分钟?有来有往?
这系统是看她最近太清闲,故意给她找不自在吗?
她试图无视,但脑海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预演那些“尴尬沉默”和“吓哭画面”,太阳穴突突直跳。比起那种精神污染,好像跟人说几句话也不是不能忍?
她阴沉着脸,开始物色“交谈”对象。
卢修斯?不行,那家伙一开口就是积分、物资、人手安排,听着就头疼。
石锤?估计三句话不离打铁和骂地精。
苍狼?跟他聊天跟对着石头自言自语差不多。
吱吱?能就一个齿轮的弧度跟你激情辩论半小时。
格拉克?那老地精眼神太精,感觉会被套话。
艾拉妮尔?她倒是安静,但可能十分钟都说不了三个字。
挑来挑去,她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正抱着一堆新编的草鞋、挨个分发给巡逻归来兽人战士的阿土。这孩子话多,性子直,而且……看起来比较抗压。
当沈无殇走到阿土面前时,少年吓得差点把怀里的草鞋全扔了。
“大大大……大人!您有什么吩咐?”阿土结结巴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说话。”沈无殇言简意赅地下达指令。
“啊?说……说什么?”阿土懵了。
“随便。”沈无殇补充了一句,“十分钟。”
阿土:“……”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推上了刑场,还是那种不知道要考啥的刑场。
他绞尽脑汁,开始从最近天气不错,说到妹妹阿草最近长高了一点,再到食堂新出的甜薯饼好像糖放多了有点齁,又说到苍狼队长最近训练好像更狠了……
沈无殇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表示她在听(虽然灵魂可能已经出窍)。
阿土越说越紧张,越说越没词,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领主大人好像对“技术”和“怎么死”比较感兴趣(?),
于是他话锋一转,开始说起吱吱先生最近在研究怎么用水力驱动一个自动编草鞋的机器,虽然目前只能编出像一团乱麻的失败品……
果然,提到这个,沈无殇那死水般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一下。
她甚至破天荒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用齿轮组间歇传动?”
阿土:“!!!”
他哪里懂什么齿轮组间歇传动!
但他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开始顺着这个他完全不懂的技术问题胡诌,什么吱吱先生觉得齿轮不够优雅,地精更喜欢连杆和弹簧云云……
十分钟,在阿土度秒如年的胡扯和沈无殇偶尔蹦出一两个专业术语的“深入交谈”中,终于熬过去了。
【叮!任务“倾听的回响”完成!】
【评价:交谈内容涉及民生、亲情、饮食、军事、工程技术,虽然大部分时间在鸡同鸭讲,但勉强符合要求!奖励发放!】
一股关于音高、节奏、音符的基础知识涌入沈无殇脑海,被她习惯性地丢进意识角落。
阿土如同得到特赦,抱着剩下的草鞋飞也似的跑了,决定接下来三天都要绕着领主大人走。
沈无殇松了口气,感觉比打了一仗还累。
然而,系统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任务二:庆典的微光】
【任务内容】:主动参与并至少完整观看一场领地内举办的、带有庆祝性质的活动。
【任务奖励】:【基础色彩与构图原理】
【失败惩罚】:系统将为您直播《世界上最好玩的派对——而你像个柱子一样在旁边看着》的虚拟现实体验,并附带周围人快乐氛围与您格格不入的对比特效,持续至任务完成。】
沈无殇:“……”
她想起之前那个吵得她脑仁疼的丰收祭,胃里就开始泛酸水。
但“柱子体验”听起来更糟。
正好,几天后,是矮人一族一个传统的“熔炉节”,据说是为了纪念锻造之神的某个喷嚏(石锤是这么说的)。矮人们决定在工业区边缘,借着新修的几个熔炉,举办一个小型的庆祝活动。
沈无殇掐着点,在活动开始后,才慢悠悠地晃荡过去。
她没靠近中心那群围着火炉咆哮(唱歌)、拼酒、摔跤的矮人,而是找了个最远的、阴影里的角落,靠着墙,双臂抱胸,开始执行“观看”任务。
矮人的庆祝活动,充满了力量感和……噪音。
他们敲打着铁砧当伴奏,用咆哮般的嗓音唱着古老的战歌和锻造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时不时还有两个矮人因为争论谁的锤法更正宗而当场摔跤助兴。
沈无殇面无表情地看着,感觉像是误入了某个重金属摇滚乐队排练现场兼角斗场。
就在她以为这场折磨即将结束时,喝得醉醺醺的石锤发现了她。
“领……领主大人!您也来了!哈哈!来!喝酒!吃肉!”
石锤拎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木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非要塞给她。
沈无殇避开那晃出来的酒液,冷漠拒绝:“不。”
石锤不依不饶:“不行!熔炉节!不喝酒!不给锻造之神面子!喝了这杯!保佑您……保佑星辰堡……呃……刀枪不入!”
周围的矮人也跟着起哄。
沈无殇看着眼前这个醉醺醺、执拗的红胡子矮人,又感受到脑海里系统关于“柱子”的惩罚预告正在蠢蠢欲动。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那个海碗,在石锤和周围矮人期待的目光中,凑到嘴边,屏住呼吸,快速抿了一小口。
辛辣、灼热、带着一股奇怪的铁锈和麦芽混合的味道。
难喝。
她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把碗塞回给石锤:“够了。”
石锤却高兴得哈哈大笑,仿佛完成了什么神圣的仪式,也不再纠缠,转身又投入了狂欢。
沈无殇感觉喉咙和胃里都在烧,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叮!任务“庆典的微光”完成!】
【评价:虽然参与度极低且表情如同参加葬礼,但确实完整观看了庆典并进行了最低限度的互动(喝酒)!奖励发放!】
关于颜色搭配、画面平衡之类的知识涌入脑海。
沈无殇黑着脸,快步离开了工业区,感觉呼吸里都带着酒糟味。
接下来的日子,系统变本加厉。
【任务三:创造的喜悦】
【任务内容】:亲手制作一件非实用性的、带有美感的小物件(至少自己认为美)。
【任务奖励】:【基础雕塑入门】
【失败惩罚】:系统将开启《你的手有自己的想法——手残党创作集锦》搞笑视频连播,并强制您的双手进行不协调运动模仿,持续12小时。】
沈无殇看着自己那双擅长拧断脖子、刻画符文、偶尔改良作物基因的手,第一次感到了茫然。
非实用性?美感?
她找了块木头,想削个杯子,削到一半觉得太麻烦,而且杯子能喝水,属于实用品,不符合要求。
她又找了块石头,想磨个装饰,磨了五分钟,石头碎了。
最后,她烦躁地捡起几根阿草掉在地上的、颜色各异的野花,又找了根细藤蔓,凭着脑子里刚刚被塞进去的那点色彩知识和……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胡乱地缠绕了几下,弄出了一个歪歪扭扭、配色诡异、但勉强能看出是个环状的东西。
【叮!任务完成!】
【评价:作品充满了后现代解构主义风格(系统强行解释),充分体现了创作者内心的不羁与混乱……奖励发放!】
雕塑知识到账。
沈无殇看着手里那个丑得别致的花环,沉默了片刻,随手把它丢在了石头旁边。
【任务四:生命的韵律】
【任务内容】:聆听一段完整的、由领地居民演奏或演唱的音乐。
【任务奖励】:【基础舞蹈鉴赏】
【失败惩罚】:系统将随机抽取领地内一段噪音(包括但不限于地精爆炸、矮人打铁、兽人咆哮)进行24小时不间断Remix版播放。】
这个任务,让沈无殇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领地里有音乐吗?矮人的咆哮算吗?地精的“叮叮哐哐”算吗?
就在她考虑是不是要找艾拉妮尔让她对着自己唱一段精灵摇篮曲(可能算催眠曲)时,
她路过学校(新成立的,由几个识字的流民和精灵教授基础知识和自然常识),
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嗯,稚嫩但还算整齐的歌声。
是一群人类、地精、矮人(少数)和小兽人孩子,在一个人类老先生的带领下,
磕磕绊绊地唱着一首大陆流传的、关于星星的童谣。
跑调严重,节奏混乱,地精孩子的声音尤其尖锐,矮人孩子则在用力吼。
魔音灌耳。
沈无殇站在窗外,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整首。
感觉像是被一群小鸭子和小犀牛轮流踩踏了耳膜。
【叮!任务完成!】
【评价:音乐的真谛在于传递情感(系统再次强行解释),童真与热情就是最美的旋律……奖励发放!】
舞蹈鉴赏知识到账。
沈无殇揉了揉饱受摧残的耳朵,决定今天之内都不想再听到任何“音乐”相关的东西。
这一系列的“心之任务”,奖励的都是些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增强武力也不能用来杀敌的“无用”知识。乐理、色彩、雕塑、舞蹈……像是要把她往某个不务正业的文艺青年方向培养。
过程更是各种别扭、尴尬、精神污染。
但不知为何,当她偶尔看到阿土因为得到一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肯定而眼睛发亮,
当她被迫喝下那口烈酒时感受到矮人纯粹的喜悦,
当她胡乱编出那个丑花环时指尖残留的花草触感,
当她听着那群小崽子跑调的歌声时,脑海里却不自觉地用刚学的乐理去分析他们跑调的音程和节奏错误……
一些极其细微的、陌生的、与她追求的死寂格格不入的“涟漪”,似乎真的在她那冰封的心湖深处,若有若无地荡漾了一下。
很轻微,很短暂,几乎立刻就被她习惯性地忽略和压制。
但确实存在过。
【“心灵的涟漪”系列任务阶段性完成。宿主情感模块活跃度提升0.0001%。请再接再厉,早日摆脱“人形自走冰块”状态。】
沈无殇直接屏蔽了系统的总结陈词。
她只觉得,这破系统为了不让她好好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艺术熏陶这种软刀子都捅出来了。
真是……烦死了。
******
异世界的第一百一十天,
就在沈无殇以为系统那该死的“心灵涟漪”任务终于消停,
可以继续研究她的“终极安眠计划”时,星辰堡的麻烦……
哦不,是“发展”,又迎来了新的增长点。
这次不是人类贵族派来的杂兵,也不是系统发布的精神污染任务,
而是一群画风与星辰堡目前“粗犷工业混搭原始农耕”风格严重不符的生物——精灵。
不是艾拉妮尔那种形单影只的流浪者,而是整整一支小队,二十三人。
他们是在一个雾气氤氲的清晨出现的,如同从森林本身的梦境中走出。
男女皆有,个个身材高挑,容颜俊美,尖耳朵在晨光中透着微光,
穿着由不知名植物纤维织就、带着自然光泽的衣袍,背着造型优雅的长弓和行囊。
他们步履轻盈,落地无声,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历经漂泊的沉静,以及……
对眼前这片“喧嚣工地”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丝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