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离间暗涌，双钥试锋
鬼手药王离去后，“听涛小筑”并未重归往日的绝对宁静。多了一个南宫离，如同在平静的云潭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激烈，却持久不散。
这位药王高徒，行事颇有章法。他并未死皮赖脸地非要挤进小筑同住，而是在距离小筑约莫百丈外、一处能眺望云海的崖边平台上，以法术搭建了一座精巧雅致的竹楼，自嘲为“暂栖之所”。每日清晨，他必会准时出现在小筑门外，或请教一两个看似关于星辰之力与药性结合的“浅显”问题，或“偶得”一些罕见的灵茶、精致的点心前来“分享”，姿态放得极低，言谈举止更是无可挑剔，既不显得过分热络惹人生厌，又能恰到好处地维持着存在感。
林默对南宫离的观感颇为复杂。此人表面圆滑周到，心思细腻，无论炼丹、修炼、还是对天芒星域各方势力的了解，都颇有见地，谈吐也风趣，极易让人产生好感。但林默历经生死，灵觉敏锐，总能从对方那永远含笑的眼底深处，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与计算。那不是恶意，更像是一种评估与权衡。他在观察，评估他们兄妹的价值、潜力、心性，也在权衡药王谷或者说他自身，该如何定位与这对兄妹的关系。
林萱儿起初对南宫离的频繁到访有些不适，但南宫离极有分寸，从不过分靠近，话题也多围绕丹道、灵植、净化之理，恰好是她感兴趣的领域，且其见识广博，往往能提出一些独到见解，让她受益匪浅。几次下来，林萱儿的戒心也稍稍放下，虽不至于亲近，但也不排斥与这个“知识渊博的客人”交流了。
星辉曾私下对林默言道，南宫离在药王谷年轻一代中名声不小，丹道天赋卓绝，更难得的是为人处世滴水不漏，颇得鬼手药王与谷中一些长老的看重，被誉为未来谷主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他此番留下，用意绝不单纯。
对此，林默心中有数。他将鬼手药王赠送的“九转星辰道莲丹”一分为二，与妹妹各自服下半枚。丹药入腹，化作磅礴而温和的暖流，洗涤四肢百骸，稳固暴涨的修为，更有一缕清凉之意直透识海，抚平因快速突破可能产生的心神燥意。丹药中蕴含的星辰道韵与净莲之力，与他们的寂灭、混沌之力隐隐呼应，竟让他们对“道韵奇点”的感悟又清晰了一丝。剩下的半枚，则小心收起，以备不时之需。那枚“客卿长老令”，也被他妥善收好，此物既是护身符，也可能成为烫手山芋，不到万不得已，不宜轻易动用。
平静的日子，在南宫离到来后的第七日被打破。
这日，林默正在小筑内尝试将一丝“道韵奇点”的感悟融入“寂灭阴火雷”的炼制，以增强其威能与控制。林萱儿则在后院云潭边，演练“莲影星移步”，身姿愈发飘逸灵动，足下莲影与眉心星辉交相辉映。南宫离则在自己的竹楼露台上，摆弄着一套精巧的玉质丹炉，似在淬炼某种药液，淡淡的草木清香随风飘散。
忽然，三道毫不掩饰的、带着炽热与侵略性的遁光，自远处天际破空而来，直冲“听涛小筑”所在的山谷！遁光未至，一股霸道炽烈的威压已如狂风般席卷而至，将山谷中原本宁静的云雾搅得翻滚不休！
“木易！林萱儿！出来一见！”
厉喝声如同惊雷，在谷中炸响，震得竹楼与附近树木簌簌作响。来者不善！
林默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炼制到一半的雷珠，与闻声赶来的妹妹对视一眼，走出小筑。南宫离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倚在竹楼栏杆旁，饶有兴致地望向遁光来处。
三道遁光落在小筑前的空地上，光华敛去，现出三人。为首者，正是前几日在“问道崖”有过一面之缘、态度倨傲的曜日峰金烈阳！此刻他脸色冰冷，眼中寒光闪烁，身上赤金法袍无风自动，元婴初期顶峰的气息毫不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燃烧的小太阳，灼热逼人。他身后两人，一高一矮，皆身着曜日峰服饰，修为也都是金丹后期，看向林默兄妹的目光充满不善与轻蔑。
“金道友，何事劳你大驾光临？”林默神色平静，踏前一步，挡在妹妹身前，混沌归墟之力悄然流转，将对方散发的炽热威压消弭于无形。
“何事？”金烈阳冷哼一声，目光如刀，在林默与林萱儿身上扫过，又在远处竹楼上的南宫离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更深的阴郁，“木易，你少给本公子装糊涂！我问你，三日前，我曜日峰负责看守‘赤阳谷’地火灵脉的两位师弟，是否被你所伤？他们奉命采集‘地心火髓’，却被一道蕴含寂灭、净化之力的诡异神通偷袭，重伤昏迷，至今未醒！现场残留的气息，与你的功法波动一般无二！你作何解释？！”
赤阳谷？地心火髓？林默目光一凝。他这三日除了修炼，便是与妹妹、南宫离交流，何曾去过什么赤阳谷？更别提打伤曜日峰弟子了。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金道友怕是弄错了。这三日，在下与舍妹一直在此清修，从未离开，更未去过什么赤阳谷。此事，星辉道友与南宫道友皆可为证。”林默语气转冷。对方显然是故意找茬，而且选在鬼手药王的弟子也在场的时候，用意颇深。
“他们？”金烈阳不屑地瞥了一眼远处面无表情的星辉和似笑非笑的南宫离，“星辉是你摘星峰的人，自然帮你说话。至于南宫道友，初来乍到，恐怕也不清楚你们底细。木易，我曜日峰弟子岂会诬陷于你？分明是你仗着有星瞳尊者庇护，嚣张跋扈，觊觎我曜日峰的‘地心火髓’，出手伤人！今日若不给我曜日峰一个交代，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他话音未落，身后那高个金丹修士已厉声喝道：“大师兄，跟这狂徒多说什么！拿下他，带回峰中交由长老发落！”
“不错！还有他妹妹，也一并带走！那莲花印记古怪，说不定与那偷袭神通有关！”矮个修士也附和道，眼中闪过一丝淫邪之色，打量着林萱儿。
“找死！”林默眼中寒芒骤盛，对方不仅诬陷，竟还敢对妹妹出言不逊！胸中杀意瞬间升腾，寂灭之心奇点微微震动，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混合着混沌归墟的沉重威压，轰然爆发，将金烈阳三人的炽热气息硬生生反压回去！
金烈阳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林默的威压如此凌厉诡异，竟能压制他的“大日焚天诀”气势。但他自恃修为高出对方一个小境界，又有曜日峰为后盾，岂肯示弱？当即怒喝一声：“冥顽不灵！给我拿下！”
“轰！”
他率先出手，一拳轰出，拳锋之上赤金火焰熊熊燃烧，化作一只房屋大小的火焰巨拳，带着焚山煮海的恐怖高温，朝着林默当头砸下！正是曜日峰绝学“大日焚天拳”！
另外两名金丹修士也同时出手，一人祭出一面赤红旗幡，挥舞间无数火鸦呼啸而出，从两侧包抄。另一人则张口喷出一道凝练的火线，阴毒地射向林默下盘。
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的合击之势，显然想以最快的速度，在星辉或南宫离可能干预之前，将林默“拿下”！
面对这凶狠围攻，林默眼神冰冷，毫无惧色。他甚至没有动用“守护之剑”，只是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轰然而至的火焰巨拳，凌空一点。
“寂灭，归虚。”
一缕凝练到极致、灰暗混沌的寂灭指力，自指尖迸发，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瞬间点在了火焰巨拳的拳锋中心！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积雪，那威势骇人的火焰巨拳，在被寂灭指力点中的刹那，中心处骤然出现一个黑洞般的“虚无”点，紧接着，整个拳头上燃烧的赤金火焰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掐灭，狂暴的火属灵力结构被寂灭之力蛮横地摧毁、归墟，巨大的拳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崩解、消散！连一丝火星都未曾溅出！
“什么？！”金烈阳瞳孔骤缩，心中骇然。他这全力一拳，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一指点破？这怎么可能？！
而就在这时，林默左手衣袖一拂，一股柔和却磅礴的混沌归墟之力化作一道灰青色的屏障，将侧面袭来的无数火鸦与下方阴毒火线尽数挡下。那些火鸦撞在屏障上，如同泥牛入海，迅速湮灭，阴毒火线也被轻易净化、吸收。
举手投足间，化解三人合击！
不待金烈阳从震惊中回神，林默眼中厉色一闪，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那高个金丹修士身侧！那修士正惊骇于火鸦被灭，忽觉身侧寒意袭来，想要反应已是不及。
“滚。”林默口中吐出一个字，一掌轻轻印在其胸口。掌力吞吐，并非刚猛，却蕴含着精纯的寂灭道韵。
“噗！”高个修士如遭重锤，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断数棵古树，跌落尘埃，胸口塌陷，气息瞬间萎靡，已然重伤不起。
“师弟！”矮个修士目眦欲裂，怒吼着催动赤红旗幡，还想拼命。林默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与寂灭威压如同实质，狠狠冲击在其神魂之上。
“呃！”矮个修士如坠冰窟，神魂剧痛，手中旗幡光芒一黯，攻势顿消，脸色惨白地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看向林默的目光已充满恐惧。
从金烈阳出手，到两名随从一重伤一丧失战力，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场面瞬间逆转！
金烈阳脸色铁青，又惊又怒。他死死盯着林默，眼中杀意与忌惮交织。对方展现出的实力，远超其元婴初期的境界！那诡异的寂灭之力，简直是他“大日焚天诀”的克星！
“木易！你敢下此重手，伤我曜日峰弟子！今日之事，绝难善了！”金烈阳咬牙切齿，身上赤金光芒再次暴涨，显然要动用压箱底的手段。
“金烈阳，你无故栽赃，恃强凌弱，率先动手，技不如人，还有脸在此狂吠？”林默负手而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再不滚，我不介意让你也躺下，陪你师弟。”
“你！”金烈阳气得浑身发抖，但看着倒地不起的同门，感受着林默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冰冷气息，以及远处星辉那平静却隐含警告的目光，还有竹楼上南宫离那似笑非笑、仿佛看戏般的表情，他心中憋屈愤怒到了极点，却也知道今日讨不了好。
“好！好一个木易！今日之辱，我金烈阳记下了！还有你，林萱儿！”他怨毒的目光扫过林默兄妹，最后定格在林萱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你最好看紧你妹妹，听说药王谷的南宫道友，对你妹妹可是‘欣赏’得很哪！哈哈哈！”
丢下这句充满挑拨离间意味的话语，金烈阳不再停留，卷起重伤的同伴，与那吓破胆的矮个修士，化作三道狼狈的赤光，仓皇逃离山谷。
山谷中，重归寂静，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炽热气息与淡淡血腥味，昭示着方才短暂的冲突。
林默收回目光，眼中寒意未消。金烈阳最后那句话，用心险恶，直指南宫离。他看向竹楼。
南宫离此刻已从竹楼上飘然而下，来到近前，脸上依旧带着那无可挑剔的微笑，仿佛刚才的冲突与他无关。他先是看了一眼金烈阳逃离的方向，摇头叹道：“这金烈阳，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挑拨离间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木兄，林仙子，没受惊吧？”
“无妨，跳梁小丑罢了。”林默淡淡道，目光平静地看着南宫离，“倒是让南宫道友看笑话了。”
“哪里的话。”南宫离笑道，随即话锋一转，语气略带深意，“不过，这金烈阳虽然不堪，但其背后毕竟是曜日峰，金家在天芒宗势力盘根错节，此番折了面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最后那句话……呵呵，在下对林仙子确只有欣赏与敬佩，绝无他意，还望木兄与林仙子明鉴，莫要受了小人挑拨。”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风险，又澄清了自己，姿态依旧放得很低。
“清者自清。”林默不置可否，牵起妹妹的手，“若无他事，我们先回去了。今日多谢南宫道友‘旁观’。”
“木兄客气，是在下未能帮上忙，惭愧。”南宫离拱拱手，目送林默兄妹返回小筑。
直到小筑禁制重新闭合，南宫离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与思索。
“寂灭之力，果然霸道绝伦，对至阳功法克制明显。而且，他似乎还未尽全力……那‘道韵奇点’的力量，也未曾动用。这对兄妹，比师尊预料的，还要有趣，也更有价值。”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翠绿的玉扳指，“曜日峰这条蠢货，倒是帮了个忙，让我看到了些真东西。不过，挑拨离间么……师尊让我留下的用意，可不仅仅是‘交流’啊。天芒宗这潭水，越来越浑了。金烈阳背后的人，会不会趁此机会，再做些什么呢？”
他抬头，望向曜日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
与此同时，返回小筑的林默，安抚了有些后怕的妹妹，眉头却并未舒展。
金烈阳的挑衅，看似突然，实则可能是有意为之的试探，甚至是激化矛盾的棋子。他最后那句关于南宫离的话，看似粗浅的挑拨，却恰恰点出了一个潜在的风险——药王谷的善意，是否真的毫无代价？南宫离的留下，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曜日峰，或者说金家，此次未能得逞，接下来，恐怕还会有更阴险、更激烈的动作。天芒宗内部的暗流，正在加速涌动，将他们兄妹越来越深地卷入其中。
“必须加快准备了。”林默看向妹妹，眼神坚定，“萱儿，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前往葬道古路之前，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应对这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嗯，哥，我会更努力修炼的！”林萱儿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坚毅。
窗外，云海翻腾，山雨欲来风满楼。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凝聚。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离间暗涌，双钥试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