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死寂逢生，混沌新芽
死寂，粘稠如墨，仿佛能冻结思维的死寂，是葬星渊永恒的背景。林默背着昏迷的妹妹，一步一挪，跋涉在这片焦黑冰冷的绝地之上。脚下的地面坚硬如铁，布满裂痕，每一道裂痕都像是大地无声的哭泣，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更加浓郁的、令人窒息的葬灭死气。暗红色的天幕低垂，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凝固的血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默的步履蹒跚，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撕裂般的痛楚。体内，混沌寂灭金丹的碎片艰难地旋转着，缓慢地汲取、炼化着空气中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经过过滤的葬灭死气，转化为一丝丝微弱的混沌寂灭之力，勉强维系着经脉的生机，修复着破碎的躯体。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挖掘泉眼。墟皇战血沉寂，唯有那一点不屈的战意，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守着他的灵台。
“萱儿……” 他微微侧头，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微弱却平稳的心跳，冰凉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这是他仅有的温暖。妹妹眉心那暗金色的混沌莲印，在昏睡中微微闪烁，贪婪而本能地吸收着周围浓郁的葬灭死气，如同一株生长在极夜中的幼苗，汲取着黑暗的养分。她的气息在缓慢地恢复，虽然依旧微弱，但那股行将寂灭的衰败感，确实在一点一点地褪去。这或许是绝境中，唯一的好消息。
但林默的心，却如同这周围的环境，冰冷而沉重。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向何方。星图那微弱的指引，在这片死寂扭曲之地，如同萤火之于黑夜，时断时续，模糊不清。他只能凭着冥冥中的一丝感应，朝着死气更浓郁、空间波动更紊乱的方向前进。因为那里，或许是绝地，也或许……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四周的景色单调而恐怖。焦黑的土地，扭曲的怪石，偶尔能看到一两具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森白骸骨，半埋在焦土中，散发着古老而纯粹的死亡意韵。空气中弥漫的葬灭死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光，试图渗入他的躯体，冻结他的生机。若非体内那一丝寂灭本源共鸣，若非墟皇印残片带来的苍茫暖意，他早已化作此地又一具枯骨。
“呼……呼……” 沉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林默的视线开始模糊，汗水混着血污从额角滑落，滴在焦土上，瞬间被死气蒸干。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投入冰海的炭，热量在飞速流逝，寒冷和死寂正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吞噬。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边缘时，怀中那卷残破的星图，忽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发烫！这一次，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星图本身，竟然缓缓漂浮起来，脱离了他的手掌，悬浮在半空！
“嗡……”
星图表面，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星辰轨迹，骤然亮起！并非璀璨的星光，而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暗金色光芒！光芒流转，勾勒出一幅全新的、更加复杂玄奥的星图虚影！虚影中心，一个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混沌漩涡，正在形成！
“这是……” 林默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混沌漩涡。漩涡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却又带着一丝……生机？的气息！这股气息，与他体内的混沌寂灭金丹，与妹妹眉心的混沌莲印，甚至与这方天地的葬灭死气，都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与此同时，他背上的林萱儿，眉心那朵暗金色的混沌莲印，也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吸收死气，而是主动牵引着周围浓郁的葬灭死气，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洪流，注入那星图显现的混沌漩涡之中！
“轰——！”
仿佛触动了某个古老的机关，整片葬星渊都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以星图漩涡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葬灭死气，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疯狂地汹涌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肉眼可见的暗金色气旋！气旋旋转，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轰鸣，搅动着这片亘古死寂的空间！
“不好！” 林默心头警铃大作，这动静太大了！绝对会惊动潜伏在葬星渊深处那些未知的存在，甚至可能引来那三大元婴的感知！他想收起星图，带着妹妹逃离，却发现身体如同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那混沌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不仅针对葬灭死气，也将他牢牢锁定！
“萱儿！” 他惊骇回头，却见林萱儿依旧紧闭双目，但小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痛苦与挣扎交织的神色，眉心莲印光芒大放，仿佛在与那混沌漩涡争夺着死气的控制权，又仿佛……在共鸣，在呼唤着什么！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他们脚下，那焦黑坚硬、仿佛亘古不变的大地，竟然裂开了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缝隙深处，并非黑暗，而是涌出了更加精纯、更加磅礴、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暗金色葬灭本源！这些本源之气如同有生命般，缠绕上林萱儿，涌入她的眉心莲印，也分出一部分，注入那混沌漩涡！
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体积迅速膨胀，中心的光芒也越来越亮，越来越深邃！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的吸力传来，林默感觉自己像是狂风中的落叶，要被卷入其中！
“拼了！” 生死关头，林默眼中厉色一闪。逃是逃不掉了，这异变因星图与萱儿而起，是祸躲不过！他反而主动运转起残破的混沌寂灭金丹，将仅存的一丝力量，连同那不屈的战意，毫无保留地注入背后的妹妹体内，试图帮她稳住那暴走的莲印，同时，也分出一缕心神，尝试去沟通、去理解那混沌漩涡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生机的古老气息！
“混沌生灭，寂灭轮回……守护为心，剑斩枷锁……” 他心中默念《混沌寂灭剑诀》的总纲，在极致的压力与生死危机下，过往的感悟、星宫试炼的所得、墟皇战血的传承、对妹妹的守护执念……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碰撞、交织、融合！
“嗡——！”
他丹田内，那枚布满裂痕、缓慢旋转的混沌寂灭金丹，在这内外交攻的绝境下，骤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鸣！金丹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裂痕中，竟迸发出丝丝缕缕全新的、更加深邃凝练的灰暗光芒！光芒中，隐约有星辰生灭、世界轮回的虚影闪过！一股全新的、更加磅礴、更加凝实的混沌寂灭之力，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咔嚓！”
并非金丹碎裂，而是……破而后立！在绝境压迫下，在守护执念的催动下，在对混沌寂灭之道更深的领悟中，他那濒临崩溃的混沌寂灭金丹，竟在此刻，硬生生冲破了原有的桎梏，迈入了……金丹后期！不，不仅仅是境界的提升，更是质的蜕变！新生的金丹之力，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对混沌与寂灭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他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一丝“混沌生灭，轮回不息”的意境边缘！
“吼——！”
力量暴涨带来的不只是生机，更有对危机的敏锐感知！林默猛地抬头，只见那急速旋转的混沌漩涡中心，光芒凝聚到了极致，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不定的暗金色门户，缓缓浮现！门户之后，并非预想中的狂暴空间乱流，而是一片……深邃、宁静、仿佛包容一切的混沌黑暗！但那黑暗中，却隐隐传来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同时也更加……危险的寂灭气息！仿佛那门户之后，连接着寂灭的源头，万物的终焉！
是生路？还是绝路？
没有时间犹豫了！身后的葬星渊深处，已传来数道令人心悸的恐怖嘶吼与强大的能量波动，显然此地的异变，已惊动了蛰伏的可怕存在！前方，是未知的混沌门户！
“走！”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全部新生力量爆发，护住身后的妹妹，同时一把抓住那光芒逐渐黯淡、重新落下的星图，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混沌门户，纵身一跃！
“嗡——！”
就在他踏入门户的刹那，背上的林萱儿眉心莲印光芒暴涨，与那门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门户骤然收缩，将两人身影吞噬！
下一刻，混沌漩涡急剧坍缩，化作一个光点，瞬间消失无踪。汹涌的葬灭死气失去目标，缓缓平息。焦黑的大地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坑，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奇异的混沌波动。
“嗖！”“嗖！”
几乎是同时，数道气息恐怖的身影出现在这片区域上空。有笼罩在浓郁死气中的模糊阴影，有通体覆盖骨甲、眼窝燃烧幽火的巨大骸骨生物，甚至还有一道若有若无、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的冰冷意志扫过……
它们围绕着那残留的凹坑与混沌气息，发出疑惑、贪婪、愤怒的低吼与嘶鸣，最终又缓缓退去，重新隐没于葬星渊无边的死寂与黑暗之中。
而林默与林萱儿，已被那混沌门户，带向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可能更加凶险，也可能蕴含着一线生机的地方。
混沌门户之内，并非通常意义上的空间通道，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所在。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无尽的、旋转的、混沌的色彩与扭曲的线条。恐怖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要将人的灵魂与肉体都撕成最基本的粒子。更可怕的是，一股浩瀚、古老、冰冷到极致的寂灭意韵，无孔不入地侵蚀而来，比葬星渊的葬灭死气更加纯粹，更加……终极！
“噗！” 刚刚突破、尚未稳固境界的林默，首当其冲，喷出一大口鲜血，新生金丹剧烈震颤，刚刚修复的经脉再次出现裂痕！他拼命催动混沌寂灭之力，在体外形成一个薄薄的灰暗光罩，将妹妹紧紧护在怀中。光罩在混沌乱流与寂灭意韵的冲刷下明灭不定，岌岌可危。
怀中的林萱儿，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恐怖压力，眉头紧蹙，眉心莲印自动护主，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暗金色光芒，形成一个较小的光茧，将她包裹。两股同源而出、却又似乎截然不同的寂灭之力（林萱儿心莲的寂灭生机与这空间的终极寂灭）相互碰撞、侵蚀、又诡异地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竟勉强抵挡住了大部分侵蚀。
但这通道仿佛没有尽头。每前行一瞬，都如同经历一次生死轮回。林默的意识在剧痛与混沌中沉浮，仅凭着一股不灭的意志死死支撑。他不知道要去向何方，也不知道这通道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或许，下一刻，他们就会被这混沌乱流彻底撕碎，或者被那终极寂灭意韵彻底同化，归于虚无。
就在林默即将力竭，护体光罩即将破碎的刹那——
“嗡！”
前方的混沌黑暗中，一点微光骤然亮起！那光芒并不璀璨，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定住混沌、抚平狂暴的“秩序”感。光芒迅速扩大，化作一个稳定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出口。
出口之外，隐约传来清新的空气流动声，以及……一丝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草木清香与流水潺潺之音？
是生机！是不同于葬星渊死寂、也不同于这混沌通道终极寂灭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勃勃生机！
“出口！” 林默精神一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妹妹，朝着那白光出口，猛地撞了过去！
“啵——”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天旋地转，空间置换的强烈不适感袭来。
紧接着，是脚踏实地（或许并非实地）的触感，以及……扑面而来的、浓郁到化不开的、精纯无比的天地灵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却沁人心脾的……药香？
林默重重地摔倒在地，又喷出一口淤血，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舌尖，以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妹妹。
林萱儿依旧昏迷，小脸苍白，但呼吸平稳，眉心莲印光芒收敛，似乎只是消耗过度，陷入了更深层次的休眠。她体内的寂灭本源，在与通道中终极寂灭意韵的对抗与共鸣中，似乎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气息更加内敛深沉。
暂时……安全了？
林默强撑着抬起头，环顾四周。然后，他愣住了。
这里并非他预想中的凶险绝地，也并非什么洞天福地。眼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灵气氤氲成雾的幽静山谷。谷中奇花异草遍地，灵泉叮咚，古木参天，浓郁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的灵雾，在山谷中缓缓流淌。远处，隐约可见几座简朴的茅屋，掩映在翠竹之后，炊烟袅袅升起。更远处，云雾缭绕间，有飞瀑流泉，仙鹤清唳，一派祥和宁静的世外桃源景象。
然而，这并非最让林默震惊的。
最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这山谷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甚至那流淌的灵气，都隐隐散发着一股他极其熟悉的、却又更加精纯平和的意韵——药韵！而且，是比药王谷小药天更加古老、更加本源、仿佛直指天地造化之根本的……药道本源之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
难道那混沌门户，并未将他们传送到某个绝地，而是……送到了某个与药道有关的神秘所在？
就在林默惊疑不定之际，一个苍老、温和、却带着无尽沧桑与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咦？混沌为桥，寂灭为引，心莲护道，破界而来……多少年了，终于又有‘种子’，找到了回家的路么？”
林默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寂灭古剑瞬间入手（尽管只是残柄），混沌寂灭领域下意识撑开，尽管摇摇欲坠。
只见不远处，一株虬结如龙、散发着淡淡清辉的古老药藤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手持药锄的老者。老者面容普通，眼神却深邃如星空，正带着一丝讶异、一丝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静静地望着他，以及他怀中的林萱儿。
回家的路？种子？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刚出虎穴，又入……未知之地。这看似祥和的山谷，这神秘的老者，究竟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