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猎户小屋内,火光摇曳,将两道拉长的影子投在粗糙的石壁上,忽明忽暗。
云清辞盘膝坐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面前摊开着几株药材。
那株从深潭边采来的“月影草”泛着幽蓝的微光,寒气逼人;而厉战拼死得来的“赤阳花”则色泽如火,甚至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灼灼热意。
两种属性截然相反的药材放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厉战蜷缩在洞口附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背上被烈阳蟒尾扫中的地方依旧火辣辣地疼,手臂和胸口也有不少擦伤,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偷偷用眼角余光觑着云清辞的动作。
宫主的手指白皙修长,即便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处理药材,动作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和精准,仿佛不是在捣药,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只是那优雅中,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自潭边那场“意外”后,宫主再没正眼瞧过他,甚至连一句斥责都吝于给予。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打骂更让厉战难受。
他宁愿宫主像之前那样,用冰冷的眼神看他,用刻薄的话语刺他,至少那证明宫主还意识到他的存在。
而现在,他仿佛成了一团空气。
云清辞心无旁骛。
他根据记忆中古籍的残篇,谨慎地将月影草和赤阳花分别捣碎,挤出汁液,又加入几种常见的、用以缓冲药性的辅料。
他没有丹炉,没有玉杵,只能因陋就简。
他知道这很冒险,“锁情丝”是奇毒,解药岂是那么容易配成的?
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必须尽快恢复功力,哪怕只是一丝,才能摆脱眼下这种被动、屈辱的境地。
药液混合,在破碗中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介于蓝与红之间的诡异色泽,散发出一种甜腻中带着辛辣的古怪气味。
云清辞眉头微蹙,没有十足把握,但体内隐隐躁动的毒性已不容他再多犹豫。
他端起碗,瞥了一眼洞口那个高大的背影。
厉战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不敢回头。
“守在外面,任何动静,不准进来。”云清辞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是,宫主!”厉战如蒙大赦,又像是接到重要军令,连忙应声,连滚爬爬地挪到屋外,还细心地将那扇破旧的木门掩上,尽管那门板上的裂缝足以伸进一只手。
云清辞收回目光,不再犹豫,将碗中那气味古怪的药液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初时并无特殊感觉,只是带着一股草木的苦涩。
他闭上眼,尝试引导药力,希望能借此冲开被“锁情丝”封锁的经脉。
然而,不过片刻工夫,异变陡生!
先是丹田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如同冰针扎刺,随即,那刺痛感迅速蔓延、加剧,仿佛有两股属性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猛然撞在了一起!
一股是月影草带来的极致阴寒,另一股是赤阳花蕴含的灼热烈火!
“噗——”
云清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竟不是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幽蓝与赤红交织的色彩!
他整个人如同被投入了烈焰与寒冰交替的炼狱,半边身子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滚烫灼痛;
另半边身子却如同坠入万丈冰窟,寒冷刺骨。
经脉在两种极端力量的撕扯下剧烈痉挛,痛楚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毒发!
更可怕的是,原本被暂时压制的“锁情丝”之毒,像是被这药力冲突彻底激怒,轰然爆发!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更加刁钻的情欲之火,从丹田深处疯狂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那不再是简单的燥热,而是一种深入骨髓、啃噬理智的痒意和空虚感,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
“呃啊……”他再也无法维持端坐的姿态,整个人蜷缩着倒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痉挛。
细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额发黏在潮红得极不正常的脸颊上。
他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但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却丝毫无法压制那灭顶的欲望浪潮。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残存的理智在尖叫,告诉他这次玩火自焚了!
错误的药方不仅没能解毒,反而成了“锁情丝”的催化剂!
“嗬……嗬……”他像离水的鱼一样艰难喘息,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留下带血的划痕。
身体的本能疯狂地呐喊着,寻求着那个唯一能缓解这份痛苦的“解药”。
门外,厉战听到了里面不同寻常的动静,还有那压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哼。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来回踱步,想冲进去,又死死记得云清辞“不准进来”的命令。
“宫主?宫主您怎么了?”他扒着门缝,焦急地压低声音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听到更加痛苦的、仿佛濒死挣扎般的喘息。
终于,恐惧战胜了命令。
厉战猛地撞开那扇破门,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魂飞魄散!
云清辞蜷缩在干草堆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原本洁白如雪的衣服被扯得凌乱不堪,沾满了尘土和呕出的污血。
他脸颊潮红似火,眼神涣散迷离,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那总是冰冷睥睨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被情欲和痛苦折磨得近乎崩溃的脆弱。
“宫主!”厉战扑过去,手足无措地想扶他,却又不敢碰触。
似乎是感应到那熟悉的、至阳体质的气息靠近,云清辞残存的理智彻底崩断。
欲望的本能如同出闸的猛兽,吞噬了所有骄傲和理智。
他猛地伸出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死死抓住了厉战的衣领,将他粗鲁地拽向自己!
两人距离瞬间贴近,呼吸可闻。
云清辞抬起眼,涣散的瞳孔勉强聚焦,死死盯着厉战那张写满惊恐和担忧的憨直脸庞。
他眼中是滔天的情欲之火,却又交织着最深沉的厌恶、屈辱和冰冷的杀意。
喉咙里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嘶哑喘息,他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了两个带着血腥气的字:
“……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