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的前一天
工坊的铁门在身后撞上时,景月鼻尖先裹上了熟悉的气息——是硝烟混着机油的味道,像拉普兰德每次执行“清理任务”后带回的勋章。他握着映梅承月的手紧了紧,刀身传来的细微蜂鸣像蜂群在耳后振翅,那是月华之力在剑刃里躁动不安的信号。
拉普兰德倚在生锈的液压机旁,指尖夹着的金属烟盒泛着冷光。她弹掉烟灰的动作很慢,火星子在暮色里划出细碎的弧,落进脚边的油污里,滋滋地燃尽。“来。”她的声音像砂纸擦过旧铁,尾音带着点不耐烦的兴奋。
景月往前迈了一步,靴底碾过散落在地的螺丝,发出清脆的响。拉普兰德没有起手式——她从来不会给对手准备的时间。第一拳裹着紫雾轰过来的瞬间,景月看见她背后炸开的虚影:十二柄幽冥狼魂凝成的重戟,每一柄都缠着扭曲的萨卢佐符文,戟尖滴着暗紫色的雾,像某种渴血的野兽在喘息。
“轰——!”
刀锋与狼魂相撞的刹那,景月虎口传来撕裂般的疼。映梅承月被震得脱手,擦着拉普兰德的耳际钉进墙里,刀柄处的月纹在撞击中迸出蓝色火星,溅在她的发梢上,又迅速熄灭。“用妖力拟态硬扛?”拉普兰德舔了舔虎牙,指节捏得咔咔响,“小崽子,你连自己最擅长的都忘了?”
她突然欺身逼近,膝盖顶向景月肋下。景月本能后仰,却撞在她另一只手的肘击上——脊椎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危险的咯吱声,像老房子的房梁要断了。他踉跄着退到武器架旁,后背撞翻了一摞堆叠的合金盾,金属碰撞声里,拉普兰德的靴跟碾过散落的零件,狼魂虚影在她身后张牙舞爪,紫雾裹着她的笑声,像淬了毒的蜜。
“咳…哈!”景月咳出嘴里的血沫,手掌撑在满是划痕的金属墙上稳住身形。拉普兰德的影子罩下来,他看见她指尖凝聚的狼魂能量,像团跳动的暗紫火焰。“该换招了。”他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冷静。
指尖触到腰间空间手环的瞬间,世界突然慢了下来。拉普兰德卷起的拳风轨迹在视网膜上拉成金色丝线,她靴底沾着的机油颗粒清晰得像悬浮的星子。景月摸向第一个空间方块——里面躺着拉普兰德早年丢给他的八面汉剑,羽翎纹的剑刃还泛着镜面抛光的光。
“就是现在!”
他抽出剑的动作快得像道残影。八面汉剑的重量压得手腕发沉,但挥砍时的风声却意外地顺——剑刃切开拉普兰德的拳风,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将身后的铁墙撕成碎片。碎渣溅在拉普兰德脸上,她终于露出惊诧的表情,金色的瞳孔缩成细缝:“用剑?你疯了?这玩意和带刀背的刀能一样吗?”
景月没有回答。他将自身的妖力缓缓注入剑身,不同于纯粹月华之力的妖力显的更为厚重狂暴,顺着指尖涌进剑身,羽翎纹路瞬间亮起银蓝光芒,与他的妖力产生共鸣。“希儿说过,”他低声说,“剑是守护的,刀是杀戮的。但有时候…守护也需要杀戮的力量。”
拉普兰德的表情变了。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伤疤——那是三年前与虫族领主交战时,被对方的酸液腐蚀的。“你什么时候学会用剑的力量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少见的凝重,狼魂虚影在她身后收敛了些,像被什么压制住了。
妖力奔流
景月没有解释。他双脚分开,膝盖微屈,将八面汉剑架在身前。不同于七实教导的“微控”——那种像绣花一样的精准操控,他现在用的是拉普兰德的方式:大开大合,用妖力裹着剑刃,像挥锤子一样砸向敌人。
“轰——!”
拉普兰德终于化作狼形扑来。她的脊柱扭曲成非人的角度,肌肉隆起处泛着源石结晶的紫光,利爪划破空气,带出尖锐的风声。景月横剑格挡,剑锋与狼爪相撞的瞬间,整个工坊开始震颤——货架上的武器接连爆炸,金属碎片像暴雨一样砸下来,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细血痕。
他看见拉普兰德眼底的疯狂——那不是训练时的伪装,是真正的杀意。像三年前她面对虫族领主时,眼睛里的那种光。“我要用全力了。”景月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
狼形在半空僵住,随即更迅猛地扑来。景月迎上去,剑刃刺进拉普兰德的肩胛——鲜血喷溅在月华屏障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你…找死?”拉普兰德的嘶吼里带着点痛楚,却更像兴奋。她的爪子划过景月的胸口,撕裂了他的衬衫,露出里面泛着红光的妖纹——那是妖力奔流的表现,像赤红色的闪电爬上脸颊两侧。
景月踉跄着单膝跪地,手撑在地上,指甲掐进水泥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一样响。“七实说过…”他喘着气,“真正的战斗,是让对手看见你最脆弱的部分。”
月华的守护
“最后一击。”
拉普兰德突然撤去狼魂,任由月华屏障将自己包裹。她的双手握着两把短刀,狼魂虚影在身后凝聚成完整的十二重戟——那是她最强的杀招,曾经劈开过虫族的甲壳,斩断过源石巨人的手臂。景月呼出的气息在月光下结霜,他看着那团紫雾裹着刀光扑过来,突然松开了手里的剑。
“什么?!”拉普兰德发出惊怒交加的嘶吼。失去武器的景月像个待宰的羔羊,却让她的动作慢了半拍——就在刀光撕裂屏障的刹那,景月抓住了她的手腕。
月华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拉普兰德的瞳孔骤缩,她能感觉到源石能量在自己经脉里奔涌成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你疯了?!”她挣扎着要引爆狼魂,却被景月用膝盖顶住了气海穴——那是她力量的源头,一旦被制住,所有的妖力都会反噬自己。
“没疯。”景月咬破舌尖,血珠顺着下巴滴下来,落在拉普兰德的手背上。月华暴涨的瞬间,他看见拉普兰德瞳孔里倒映的自己——银发及腰,金瞳里泛着赤纹,脸上爬着闪电状的妖纹,像个从神话里走出来的怪物。“你教过我,”他说,“萨卢佐的剑,从来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保护想保护的人的。”
拉普兰德的身体僵住了。她能感觉到景月的月华之力在修复她的伤口,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像某种坚定的鼓点,敲碎了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锈色黎明
“咳…咳咳!”
拉普兰德瘫坐在废墟里,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她伸手去够腰间的酒壶,却被景月抢先一步夺走。“庆祝cSA评估通过?”她嗤笑着,声音里带着点沙哑,“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资格,值得喝彩吗?”
景月没有回答。他打开酒壶,任由辛辣的酒液浇在背后的伤口上——剧痛让他更为冷静,他用龙王憾岳的剑尖在地上刻字。那是萨卢佐古语写的“承”字,笔画里带着月华的微光,与拉普兰德锁骨下的伤疤完美重合。“这是‘传承’的意思。”他说,“我传承你的剑,你的守护,还有你的…疯劲。”
拉普兰德愣住,随即爆发出大笑。她扯下染血的围巾扔给景月,转身走向冒烟的熔炉:“因为你这崽子…比虫族领主更难对付啊。”围巾内侧绣着个微型狼魂图腾,是用希儿的量子墨水绣的,针脚细密,像某种隐秘的认可。
晨光刺破云层时,景月站在坍塌的工坊前。他手里握着酒壶,看着地上的“承”字,风掀起染血的围巾,露出里面的狼魂。远处传来定春的吠声,还有希儿的呼唤——战斗结束了,但他知道,这不是终点。
拉普兰德从熔炉后走出来,身上的伤口已经止血,手里拿着一个新的空间手环。“走了。”她说,“cSA的评估官在等我们。”景月跟上她,手里攥着那把八面汉剑——它不再沉重,反而像某种归宿。
风里还飘着硝烟的味道,但晨光里,他看见希儿的茶室飘着茶香,看见波洛的招牌在阳光下闪着光,看见自己的影子,与拉普兰德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把剑,彼此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