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别院的书房里,气氛尴尬得如同凝固的油脂。王公子瘫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仿佛刚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钱老板抱着阿黄,一人一狗都瑟瑟发抖。姜一则盯着书桌上那几张墨迹淋漓、内容从“发乎情止乎礼”一路狂奔到“啊!不要!停!”的宣纸,嘴角抽搐得停不下来。
“姜…姜天师…”王公子终于缓过一口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意犹未尽?“这…这一百两银子…值!太值了!”他挣扎着坐直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几张纸,“您看这笔仙!这文风!这跨度!这…这想象力!简直是…鬼才!不!是鬼中奇才!这最后一段…虽然狂野了点…但…但细节描写…真是…真是…啧啧啧…” 他脸上居然泛起了一丝病态的红晕。
姜一和钱老板:“……” 这位公子哥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王公子满意就好。”姜一干咳两声,努力维持着“高人”形象,“那…酬金?”
“给!必须给!”王公子豪爽地一拍桌子(手还有点抖),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姜天师!以后我要是再卡文…还找您!您这服务…太到位了!”
姜一赶紧收起银票,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一百两!够花一阵子了!至于下次…下次再说吧!这活儿太刺激了,心脏受不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王公子整理…呃…‘灵感’了。”姜一拉着还在发懵的钱老板,抱起阿黄,逃也似的离开了王家别院。
回到聚宝斋,钱老板才如梦初醒,看着姜一手里那张银票,眼睛放光:“姜天师!发了!又发了!一百两啊!这…这请笔仙写小说…也太赚钱了吧!”
“赚是赚…”姜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就是…风险有点大。那笔仙…脾气不太好。” 他想起最后那股狂暴的阴气和怨念,心有余悸。
“嘿嘿,富贵险中求嘛!”钱老板搓着手,小眼睛滴溜溜转,“姜天师,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拓展一下业务?比如…帮那些写不出八股文的秀才请笔仙?或者…帮写不出情书的公子哥请笔仙代笔?”
姜一:“……” 这胖子,真是掉钱眼里了!
“此事休要再提!”姜一板起脸,“笔仙游戏,极易招惹怨灵厉鬼,稍有不慎,反噬自身!非万不得已,不可轻用!王公子那是…特殊情况!”
钱老板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说。
有了钱,姜一腰杆也硬了。他立刻让钱老板帮忙采购了一批正经的朱砂、黄纸、上好的狼毫笔,甚至还买了几块据说能辟邪的桃木符胚。阿黄的伙食也提升了一个档次,从骨头棒子升级到了带肉的骨头。小倩栖身的钥匙,也被姜一用新买的红绳仔细编了个结,挂在脖子上贴身收藏(虽然感觉有点怪)。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天,麻烦又来了。这次不是妖魔鬼怪,而是…天气。
连绵的阴雨下了整整三天,聚宝斋后院本就潮湿,这下更是水汽弥漫,连带着姜一那几件换洗的道袍(其实就两件,一件破麻袋坎肩,一件钱老板给的旧道袍)也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钱老板的绸衫更是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柱子!柱子!去!把我和姜天师的衣服都拿去洗了!这鬼天气!人都要发霉了!”钱老板烦躁地指挥着。
柱子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主要是翠花寸步不离的照顾和那根“凡俗红线”的维系),精神恢复了不少,虽然还有些恍惚,但基本能干活了。他应了一声,抱着姜一和钱老板换下的衣服,冒着小雨跑到后院井边打水清洗。
衣服洗好,问题来了——晾在哪?
后院本来搭着几根竹竿,但连日阴雨,竹竿湿漉漉的,根本晾不干衣服。屋里更是潮湿,挂几天衣服反而更臭了。
“这可怎么办?”钱老板看着湿漉漉的衣服发愁,“总不能一直捂着吧?再捂就馊了!”
姜一也皱起了眉头。他环顾后院,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一些杂物,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被随意丢弃的物件上。
那是一条…绳子。
一条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麻绳,灰扑扑的,毫不起眼。但姜一却清晰地记得,这是上次去西郊废弃工厂对付那个僵尸时,从安全局李建国那里“顺”来的!当时李建国说这玩意儿叫“捆妖索”,是安全局特制的法器,专门用来捆缚妖邪,坚韧无比,水火不侵!
后来僵尸跑了,这捆妖索也没用上,就被姜一随手塞进包袱带回来了,一直丢在墙角吃灰。
“捆妖索…”姜一摸着下巴,看着那条灰扑扑的绳子,又看看湿漉漉的衣服和湿滑的竹竿,一个大胆(且极其符合他不正经风格)的想法冒了出来。
“钱老板!柱子!有办法了!”姜一眼睛一亮,指着那捆妖索,“把那玩意儿拿过来!”
钱老板和柱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把那捆灰扑扑的绳子拖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带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金属气息。
“姜天师…这…这是什么?”钱老板好奇地问。
“好东西!”姜一神秘一笑,拿起捆妖索的一头,用力一抖!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震颤般的嗡鸣响起!捆妖索如同活物般舒展开来,原本灰扑扑的表面竟然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银光!一股坚韧、稳固、带着某种法则约束力的气息弥漫开来!
钱老板和柱子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别怕!”姜一安抚道,“这可是宝贝!安全局特制的‘捆妖索’!专门捆妖怪的!刀砍不断,火烧不坏,水浸不透!”
“捆…捆妖怪的?”钱老板咽了口唾沫,“您…您拿它干嘛?”
“晾衣服啊!”姜一理所当然地说道,双手抓住捆妖索两端,用力一拉!
嗡鸣声更清晰了!捆妖索绷得笔直,银光流转,仿佛一条沉睡的银龙被唤醒!它似乎…在抗拒?在表达不满?一股微弱的、带着“老子是捆妖的!不是晾衣服的!”的意念波动传递出来。
“啧!还闹脾气?”姜一撇撇嘴,运转那点微薄的法力(主要是八卦盘温养后增强的那点),强行压制住捆妖索的“抗议”,然后…把它绑在了后院两根最粗的廊柱之间!
“好了!”姜一拍拍手,满意地看着绷得笔直、离地一人多高、散发着微弱银光的捆妖索,“柱子!把洗好的衣服挂上去!”
柱子:“……”
钱老板:“……”
阿黄:“……”(独眼里似乎闪过一丝鄙夷)
“愣着干嘛?挂啊!”姜一催促道。
柱子硬着头皮,拿起一件湿漉漉的道袍,小心翼翼地搭在捆妖索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件湿透的道袍刚一搭上捆妖索,索身上流转的银光仿佛受到了某种“玷污”,猛地一滞!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带着“嫌弃”意味的力量弥漫开来!道袍上的水汽,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蒸发!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湿漉漉的道袍,竟然变得半干!而且,那层银光似乎还隔绝了空气中的湿气,衣服挂在上面,不仅干得快,还不会沾染灰尘!
“我的天!”钱老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宝贝…还能烘干衣服?!”
“嘿嘿!水火不侵,自带烘干效果!还能防尘!”姜一得意地笑了,“柱子!快!把剩下的衣服都挂上去!”
柱子也看呆了,赶紧把剩下的湿衣服一件件挂上捆妖索。果然,每一件衣服挂上去,捆妖索的银光都会“嫌弃”地闪烁一下,然后衣服上的水汽便迅速蒸发,变得干爽蓬松!
很快,捆妖索上挂满了道袍、绸衫、甚至还有阿黄擦脚用的破布(阿黄抗议无效)…五颜六色,随风(虽然很小)轻轻飘荡。原本散发着肃杀法器气息的捆妖索,此刻俨然成了一条…高级智能晾衣绳!
“妙啊!太妙了!”钱老板拍着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姜天师!您真是物尽其用的天才!这捆妖索…简直是居家旅行、晾衣晒被的必备神器啊!”
姜一也颇为自得,背着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阿黄则围着廊柱转圈,对着挂在上面的破布嗅来嗅去,似乎想不明白自己的擦脚布怎么变得这么“高级”了。
然而,就在两人一狗欣赏着“高科技”晾衣现场时,异变陡生!
后院那间供奉古曼童的小书房,紧闭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一条缝!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怨念的煞气,如同毒蛇般悄然探出!
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怨毒和…一丝好奇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触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条挂满衣服、银光流转的捆妖索!
“嗡——!!!”
捆妖索猛地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刺耳的嗡鸣!索身上银光大盛!如同被激怒的猛兽!一股强大、威严、带着神圣不可侵犯气息的束缚之力轰然爆发!瞬间锁定了书房门缝中泄露出的那股煞气!
“呜…”
书房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和惊惧的呜咽!那股探出的煞气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瞬间缩了回去!房门“砰”地一声紧紧关上!冰冷的煞气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捆妖索上的银光缓缓收敛,但那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气息却久久不散,仿佛在宣告:老子是捆妖的!不是晾衣服的!更不是给你这小鬼头随便“摸”的!再敢乱伸爪子,捆你没商量!
后院一片死寂。
钱老板和柱子吓得面无人色,大气不敢出。
阿黄也停止了转圈,警惕地盯着书房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姜一看着那条银光流转、挂满衣服、却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气息的捆妖索,又看看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嘿嘿…看来…这晾衣绳…还能兼职…镇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