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方才的温馨与幸福,如同被瞬间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粘稠的窒息感。林晚手指上那枚崭新的钻戒,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又像是沉重的枷锁。
“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七个字,像毒蛇的信子,带着阴冷的恶意,舔舐着刚刚愈合的伤口,预示着风暴并未远去,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卷土重来。
顾宴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调转方向,朝着医院疾驰而去。他没有说话,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怒火和警惕。
林晚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刚刚被求婚的喜悦被巨大的不安彻底淹没。慕容静?还是另有其人?这份“礼物”的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恐吓和挑衅吗?
赶到医院VIp病房时,顾怀远正靠坐在床头,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几分。那份匿名快递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一个普通的文件袋,里面散落着几张慕容静和她父亲在机场被警方拘押的清晰照片,以及那张打印着挑衅字句的A4纸。
沈清姿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看到顾宴进来,立刻站起身,声音带着惊惶和后怕:“阿宴!这……这到底是谁?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又……”
“母亲,冷静点。”顾宴打断她,走到床边,拿起那张打印纸,目光冰冷地扫过上面的字迹。纸张普通,墨迹寻常,没有任何特征。
“什么时候收到的?快递员什么样子?”顾宴问向一旁的看护。
看护紧张地回答:“大约半小时前,是一个穿着普通快递公司制服的人送来的,放下就走了,没说什么,样子很普通,没什么印象。”
顾宴将纸张放下,又拿起那几张照片。照片拍摄角度刁钻,清晰地捕捉到了慕容静和她父亲脸上的仓皇、绝望以及一丝不甘,背景是机场的安检口和穿着制服的警察。
“爸,您怎么样?”顾宴看向父亲,语气带着关切。
顾怀远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只是,”他抬起眼,目光深沉地看向顾宴和林晚交握的手,以及林晚无名指上那枚无法忽视的璀璨戒指,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阿宴,你确定,你要走的路,能护得住你想护的一切吗?”
这话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顾宴和林晚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顾怀远没有明确反对,但这句沉重的问话,比任何直接的反对都更具分量。
顾宴握紧了林晚的手,迎上父亲的目光,眼神没有任何动摇:“我会用尽一切。”
他没有多说,但那份决心,毋庸置疑。
顾宴立刻安排人调取了医院附近的监控,追踪那个快递员的踪迹,同时让张律师介入,试图从快递单号源头进行调查。
然而,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监控画面里的快递员戴着压得很低的帽子和口罩,身形普通,骑着最常见的电瓶车,在进入一个没有监控的老旧小区后便失去了踪迹。快递单号也是伪造的,查不到任何有效信息。
这条明面上的线索,断了。
“对方很谨慎,不是临时起意。”顾宴在病房外的休息区,对匆匆赶来的张律师和安保负责人说道,眼神冷冽,“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慕容静的残余势力,或者她本人在被捕前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不甘心失败,进行最后的恶心和恐吓。第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几人,声音压低,“还有我们没发现的,藏在更深处的敌人。”
这个可能性,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一个隐藏在暗处、连顾宴的情报网都未能察觉的对手,远比明面上的慕容家和顾明辉更加危险。
“继续查。”顾宴下令,“慕容静在狱中的一切接触,她父亲的社会关系,以及顾明辉之前可能遗漏的海外联络渠道,全部重新梳理。另外,加强对医院、公寓、武馆以及林晚学校的所有监控和安保等级,不能有任何疏漏。”
“是!”
命令下达下去,高效的机器再次运转起来。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林晚看着顾宴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看着他眉宇间凝聚不散的冷峻,心疼之余,也感到一种无力。她似乎总是被保护的一方,总是那个需要被担忧的软肋。
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那璀璨的光芒此刻仿佛带着一种沉重的责任。她不能永远只站在他身后。
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和潜在的威胁,原本计划中或许会有的、简单的庆祝晚餐也取消了。顾宴需要坐镇处理后续,林晚则由保镖护送,先回了安全屋。
回到安全屋,林晚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四周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反复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从家宴风波到仓库枪击,再到今天的匿名快递……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一直在他们周围收紧。
慕容静……她真的还有能力布下这一步棋吗?还是在她的背后,真的有另一双眼睛?
她想起顾宴父亲那句沉重的问话——“能护得住你想护的一切吗?”
一种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只是等待和保护。她需要拥有自己的力量,至少,是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力量。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之前帮她调查武馆债务问题的、一位信得过的私家侦探的联系方式。顾宴的渠道主要针对商业和家族层面的威胁,或许,从市井民间、从慕容静过往的社交圈底层,能发现一些被忽略的线索?
电话接通后,林晚没有透露太多,只是委婉地表示,希望对方能帮忙留意一下,最近是否有任何与慕容静相关的、异常的人或事在活动,报酬从优。
做完这件事,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她知道这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至少,她不再是完全被动。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点开信息,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似乎是从某个高处,用长焦镜头偷拍的——画面里,是她父亲林正雄,正在武馆院子里指导一个小徒弟练拳,神态专注,浑然不觉已被窥视。
拍摄时间,显然就在今天下午!
信息随后自动删除,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晚握着手机,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四肢冰凉。
对方不仅知道顾宴父亲的病房,能精准投递恐吓信,甚至,连她父亲在武馆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这绝不是简单的恐吓。
这是一个明确的警告——他们有能力,触碰到她最在乎的家人。
而她对顾宴隐瞒了联系私家侦探的事,此刻,也像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