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躺在武馆大堂的桌子上，在午后阳光的斜照下，信封表面的特种纸泛着细腻的光泽。林晚盯着那个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字的信封，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陈叔站在一旁，眉头紧锁：“送信的人放下就走了，我问是谁送的，他只说是受人所托。”
林晚小心地拿起信封，很轻。她拆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东西——一张照片，一页信纸。照片上，铁盒里的青铜徽章旁边，摆着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徽章，只是看起来更新一些。
顾宴从外面进来，看到桌上的东西，脚步一顿：“那封信？”
林晚把信纸递给他。顾宴快速扫过那三行字，表情凝重起来：“瑞士，‘寻源’组织的老巢。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地邀约。”
“也可能是陷阱。”林晚说，“陈启明刚被抓，他们就送信来，时间太巧了。”
顾宴拿起照片仔细端详：“这枚新的徽章……如果‘寻源’组织有批量制作这种徽章的能力，说明这个标志对他们很重要。或者说，‘武源’这个标志很重要。”
林晚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练武的学员。秦雨正在教新学员站桩，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正常。可这封信却像一道裂痕，预示着平静即将被打破。
“你怎么想？”顾宴走到她身边。
“我想知道真相。”林晚转身，眼神坚定，“但不会按照他们的剧本走。顾宴，如果‘武源’真的和林家有关，那我有权利知道。但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查，而不是跳进他们设好的圈套。”
“那这封信怎么处理？”
“先不理。”林晚说，“我们按原计划行事——整理武馆，发展品牌，推进基金会。如果‘寻源’组织真的有所图，他们会再联系。”
顾宴点头，但眼神里仍有担忧：“他们可能会用更激烈的方式。”
“那就兵来将挡。”林晚握住他的手，“我们已经不是当初被动挨打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把全部精力投入武馆。秦雨的成长很快，已经能独立负责大部分日常教学。林晚开始系统地教她教学方法、课堂管理，甚至基础的经营管理知识。
“林教练，您是不是要离开武馆啊？”秦雨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不是离开，是分担。”林晚笑着说，“武馆不能只靠我一个人。你、陈叔、还有其他学员，都是武馆的一部分。我要让你们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秦雨眼睛亮起来：“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与此同时，顾宴的基金会正式启动了第二批援助项目。这次不仅帮助顾家案件的受害者，还扩展到其他因暴力犯罪受害的家庭。他们聘请了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和法律顾问，提供全方位的支持。
武术品牌“林氏武学”也推出了第一批产品——改良训练服、便携训练器械、武术文化衍生品。刘叔负责生产，林晚负责设计，顾宴负责营销，三人合作默契。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林晚知道，那封信像一颗定时炸弹，悬在头顶。
果然，一周后，第二封信来了。
这次不是快递，是直接出现在武馆大堂的桌子上——就在林晚早晨开门后，她亲眼看到桌上多了一个信封。
“谁放的？”陈叔惊愕地问，“我昨晚锁门时还没有！”
林晚拿起信封，这次里面是一张机票——上海飞苏黎世的单程票，日期是三天后。还有一张纸条，手写的中文，字迹潦草：
“如果你不来，武馆会有麻烦。别怀疑我们的能力。”
赤裸裸的威胁。
顾宴看到机票和纸条，脸色阴沉：“他们敢威胁，说明已经准备好行动了。”
“那我们怎么办？”林晚问，“报警？”
“报警是必须的。”顾宴说，“但光报警不够。‘寻源’组织在国外，中国警方鞭长莫及。而且，他们用的是威胁，没有实际行动，警方也很难处理。”
林晚盯着那张机票，突然说：“我去。”
“什么？”
“我去瑞士。”林晚抬头，眼神里有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但不是一个人去，也不是偷偷去。我要公开去，以中国武术传承人的身份，参加国际武术交流活动。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瑞士，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顾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公开行动，让他们投鼠忌器？”
“对。”林晚说，“我可以联系国际武术联合会，申请参加瑞士的武术文化交流活动。正好，他们之前邀请过我。这样，我去了瑞士，名正言顺。‘寻源’组织想见我，可以，但在公开场合，按照我的规则。”
这个计划很大胆，但确实是个办法。顾宴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我也申请参加那个活动，以基金会代表的名义。”
两人立刻行动。林晚联系了国际武术联合会，对方非常欢迎她参加下周在因特拉肯举行的“东西方武术对话”论坛，还主动提供了邀请函和行程安排。
顾宴也通过文化部门的朋友，拿到了论坛的参会资格——作为中国武术文化公益基金会的代表。
三天后，他们登上了飞往苏黎世的航班。但这次，和收到机票上的日期一致——说明“寻源”组织准确预测了他们的反应。
飞机上，林晚看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心里并不平静。虽然计划周全，但瑞士是“寻源”组织的地盘，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
“顾宴，你说‘武源’到底是什么？”她轻声问。
顾宴握住她的手：“不管是什么，记住一点——武术的真谛是让人变得更好，而不是成为争夺和控制的工具。林家传承百年，靠的不是什么秘密，是一代代人的坚持和守护。”
这话给了林晚力量。是的，无论“武源”是什么，都不能改变武术的本质，不能改变林家人的初心。
飞机在苏黎世机场降落。国际武术联合会派了人来接机，是个年轻的瑞士女孩，中文说得很好：“林教练，顾先生，欢迎来到瑞士。我叫索菲亚，是这次论坛的联络员。”
索菲亚热情地介绍着行程安排，论坛在因特拉肯举行，为期三天，包括武术表演、学术研讨、文化交流等多个环节。林晚被安排在第二天下午做主题发言，题目是“传统武术的现代传承与创新”。
“住宿安排在因特拉肯的度假酒店，风景很美，可以看到少女峰。”索菲亚说，“另外，论坛期间有很多自由交流时间，如果您有其他安排，可以随时告诉我。”
林晚和顾宴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其他安排”，很可能就是和“寻源”组织的接触。
去因特拉肯的路上，阿尔卑斯山的景色令人震撼。雪山、湖泊、森林、小镇，像一幅幅精美的油画。但林晚无心欣赏，她的目光始终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到达酒店后，林晚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信封——和前两次一样的特种纸信封，就放在床头柜上。
这次里面没有机票，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明晚八点，酒店后花园，白色凉亭。一个人来。”
没有署名，但意思明确。
林晚把纸条给顾宴看：“他们知道我来了，也知道我住哪个房间。”
“意料之中。”顾宴说，“但他们不敢在公开场合乱来，所以选择酒店后花园——半公开场合，既隐蔽，又不至于完全与外界隔绝。”
“我去吗？”
“去，但要做好准备。”顾宴从行李箱里拿出几个微型设备，“这是录音笔，藏在衣服里。这是定位器，戴在身上。我会在远处看着，一旦有危险，立刻冲过去。”
“还有，”顾宴认真地看着她，“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轻易相信。记住，你是来了解真相的，不是来交易的。”
林晚点头：“我明白。”
第二天，论坛正式开始。上午是开幕式和主题演讲，林晚见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武术家、学者、文化工作者。下午是分组讨论，她所在的小组讨论“武术教育在青少年成长中的作用”，她的发言获得了热烈反响。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让林晚几乎要怀疑那几封信是不是恶作剧。
但傍晚时分，她回到房间准备换衣服赴约时，发现衣柜里多了一件东西——一件白色的练功服，和她平时穿的那件很像，但料子更高级，袖口绣着金色的“武”字。
还有一张纸条：“穿上这件衣服来。”
林晚拿起练功服，手感极好，是上等的丝绸。那个“武”字的绣工精湛，不像是机器绣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上了——既然对方指定，必然有原因。
晚上八点，林晚准时来到酒店后花园。花园很大，种满了各种花卉，中间有个白色凉亭，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凉亭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从背影看，是个老人，头发花白，穿着中式长衫。
林晚走近，脚步很轻，但老人还是察觉到了，缓缓转身。
看到老人的脸时，林晚愣住了——那张脸，和爷爷书房里挂着的曾祖父的照片，有七分相似。
“你是……”林晚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晚，我是你的曾叔公，林正风。”老人开口，声音苍老但有力，“你爷爷的叔叔，你曾祖父的弟弟。”
林晚的脑子嗡的一声。曾叔公？父亲从没提过有曾叔公还在世。而且，如果真是曾叔公，现在应该一百多岁了，可眼前的老人看起来最多七八十岁。
“你不信？”老人笑了，“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你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和林晚脖子上戴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更旧些。那是林家传家玉佩，每代家主一块。林晚那块是父亲传的，父亲那块是爷爷传的，爷爷那块……应该是曾祖父传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林晚问。
“因为我才是林家家主的正统继承人。”老人说，“当年，你曾祖父把家主之位传给了我。但我选择了另一条路——追寻武术的终极秘密，也就是‘武源’。而你曾祖父，选择了守护武馆，传承家业。”
林晚的心跳得厉害。如果老人说的是真的，那林家百年传承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你为什么要见我？”她问。
“因为时候到了。”老人看着远处的雪山，“‘武源’的秘密，不能永远埋藏。林晚，你身上流着林家的血，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责任承担传承。”
“什么真相？”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知道武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父亲说，是超越自己。”
“对，但不全对。”老人说，“武术的最高境界，是激发人体潜藏的先天之炁，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而‘武源’，就是记载如何激发这种能量的古老法门。”
他顿了顿：“林家的祖先，曾经接触过‘武源’，并将部分内容融入家传拳法中。所以林家人普遍长寿，身体强健。但这只是皮毛。完整的‘武源’，藏在某个地方，等待有缘人开启。”
林晚听着，像是在听神话故事。但联想到父亲日记，联想到“寻源”组织的执着，也许……真有这样的可能。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问。
“因为‘寻源’组织已经找到了‘武源’的线索。”老人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们想要开启那个秘密，但需要林家人的血脉作为钥匙。林晚，你就是那把钥匙。”
林晚后退一步：“你想要我帮你开启‘武源’？”
“不，我想要你阻止他们。”老人摇头，“‘武源’的秘密一旦落入野心家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会用它来做坏事，甚至可能引发灾难。”
他走近一步，眼神恳切：“林晚，我是‘寻源’组织的创始人之一，但我现在想退出，想阻止他们。可我需要你的帮助。只有林家人的血脉，才能找到真正的‘武源’所在地。我要你先他们一步找到，然后……毁掉它。”
毁掉？林晚震惊了。老人追寻一生的秘密，现在要毁掉？
“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看到了他们的野心。”老人苦笑，“他们不只是想研究‘武源’，想掌握激发潜能的方法。他们想控制它，想用它来创造‘超人’，甚至想用它来获取永生。这不是武术的真谛，这是对武术的亵渎。”
月光下，老人的眼神清澈而痛苦。林晚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心话。
“你要我怎么帮你？”她问。
“明天论坛结束后，我会安排人带你去一个地方。”老人说，“那里有‘武源’的第一个线索。你要根据线索，找到下一个地点。我会暗中帮助你，避开‘寻源’组织的监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老旧的信封：“这里面是第一个线索。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这不是不信任他，是为了他的安全。”
林晚接过信封，很薄。
“我该怎么相信你？”她问。
“你不需要完全相信我。”老人说，“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林晚，你是林天雄的女儿，骨子里有林家人的智慧和勇气。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完，他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花园的阴影中。
林晚站在原地，握着那个信封，心里乱成一团。曾叔公的话像一场风暴，席卷了她对林家、对武术、对一切的所有认知。
她回到房间，顾宴立刻迎上来：“怎么样？见到谁了？”
林晚看着顾宴关切的眼神，想起老人“不要告诉任何人”的叮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见到了一个老人，自称是我的曾叔公。他说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事。”
她把大部分经过告诉了顾宴，但隐瞒了信封和线索的事。
顾宴听完，眉头紧皱：“曾叔公？一百多岁？这太离谱了。林晚，你确定不是陷阱？”
“不确定。”林晚摇头，“但他的眼神，他说的那些话……不像是假的。而且，他确实有林家的玉佩。”
“玉佩可以伪造。”顾宴说，“林晚，我们现在在瑞士，在‘寻源’组织的地盘上。任何接近你的人，都可能是他们安排的。”
这个提醒很及时。林晚冷静下来。是啊，单凭一块玉佩，一段故事，怎么能轻易相信？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她问。
“先按兵不动。”顾宴说，“如果他真有线索，还会再联系你。我们等，看他下一步动作。但记住，无论什么情况，不要单独行动，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林晚点头，把老人的话暂时压在心底。但她没告诉顾宴的是，那个信封此刻正藏在她的枕头下，像一块烧红的炭，烫着她的心。
深夜，林晚失眠了。她悄悄拿出那个信封，在月光下打开。里面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指向阿尔卑斯山深处的一个地方。地图边缘有一行小字：“真正的‘武源’，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而在地图背面，用极淡的铅笔写着另一句话：“小心你身边的人。不是每个人，都像表面那样值得信任。”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了林晚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