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跟着警车离去,武馆门口看热闹的街坊们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夕阳的余晖透过洞开的大门,照在碎裂的瓷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林晚站在原地,望着爷爷消失的巷口,心中像是堵着一团湿透的棉花,沉重而憋闷。爷爷最后那句话——“是你爸当年,最喜欢看你妈打的”——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一圈圈难以平静的涟漪。
父母……这对她而言,是记忆中温暖却模糊的影子,是爷爷很少提及的禁忌。她只知道父亲是爷爷的独子,武艺高强,母亲则是一位温婉的女子,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因病去世,而父亲则在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中紧随母亲而去,留下她和爷爷相依为命。
她从不知道,母亲竟然也会打拳,打的还是这套被她视为“离经叛道”的流云水袖拳!而父亲,竟然是喜欢的?
顾宴安排的人手效率极高,很快开始清理武馆的狼藉。他走到兀自出神的林晚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相对完好的后院石凳上坐下。
“别想太多,爷爷不会有事的。”他递给她一瓶水,声音低沉而稳定,“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林晚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她抬起头,看向顾宴,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一种急于寻求答案的渴望:“顾宴,我爷爷他……他刚才的话,还有他拿出录音笔……我觉得,他好像瞒着我很多事情。”
顾宴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扫过这处充满岁月痕迹的院落,沉吟道:“你爷爷守着武馆几十年,经历的风浪远比我们想象的多。慕容家这次逼得这么紧,恐怕不仅仅是看上了这块地那么简单。你想想,如果只是为了地皮,他们大可不必动用‘黑豹’这种人,更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使这些阴损手段。”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眼神锐利:“我怀疑,武馆里,或者你们林家,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他们想掩盖什么。”
“掩盖什么?”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和我爸妈的死有关?”
那条深夜的短信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你不想知道,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之前她以为这只是慕容家扰乱她心神的伎俩,可现在结合爷爷异常的表现,以及慕容家对武馆异乎寻常的执着,这个原本被她刻意压下的猜测,再次变得清晰而惊悚起来。
顾宴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慕容家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武馆,甚至不惜动用非法手段,很可能就是为了寻找或者销毁某种证据,某种与你父母当年事故相关的证据。”
这个推测让林晚遍体生寒。如果父母的死不是意外……那这么多年,爷爷独自守着这个秘密和这座武馆,该是何等的痛苦和沉重!
就在这时,林晚口袋里的旧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又是那个陌生号码!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点开了那条新短信。
这一次,短信内容不再是含糊的引诱,而是一张有些年头的、模糊的黑白照片的电子版。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爷爷,和一个穿着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背景隐约能看到振阳武馆的旧牌匾。而那个西装男人……林晚瞳孔骤缩——他的眉眼,竟然与慕容静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那略显阴鸷的眼神,几乎如出一辙!
短信紧随其后,只有一句话:
“认识他吗?慕容博,慕容静的父亲,也是当年负责处理你父母‘意外’车祸赔偿事宜的律师。”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林晚脑海中炸开!
慕容博!慕容静的父亲!处理父母车祸赔偿的律师!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慕容家,从那么早开始,就和她们家产生了交集?!这真的是巧合吗?!
顾宴也看到了短信内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他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冷得像是要结冰:
“给我查一个人,慕容博,慕容集团现任董事长的弟弟!我要知道他所有的履历,尤其是二十年前,他作为律师经手过的所有案子,重点是交通事故类!”
放下电话,顾宴看着脸色惨白、浑身微微发抖的林晚,伸手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林晚,听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这里面真的有阴谋,那我们现在已经摸到边了。爷爷选择在这个时候去警局,绝不仅仅是去做个笔录那么简单。他很可能……是去摊牌了。”
他看着林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慌乱,不是害怕。而是冷静下来,找到更多的证据,在你爷爷需要的时候,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林晚抬起头,看着顾宴坚定而沉稳的眼神,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那颗因为震惊和恐惧而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般的愤怒和决心。
如果父母的死真的另有隐情,如果慕容家真的是幕后黑手……那她就算拼尽一切,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反手紧紧握住顾宴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两人试图理清头绪,制定下一步计划时,顾宴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他派去跟进爷爷在警局情况的律师打来的。
顾宴立刻接起,只听了几句,他的脸色就猛地一变,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
“什么?!你说清楚!爷爷他怎么了?!”
林晚的心,随着他这句话,瞬间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