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病情突然恶化,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宴的心上。父亲……病危?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出青白色。尽管对父亲之前的算计和软禁充满愤怒,但骤然听到“病危”二字,血脉深处的东西还是被狠狠触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回头,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向里面安然睡去的林晚。她刚刚被苏晴刺激,情绪才稳定下来。他如果此刻离开……
一边是可能即将离世的父亲,一边是脆弱需要保护的她。
巨大的矛盾和撕扯感,瞬间将顾宴淹没吻。
“少爷?少爷您听到了吗?您快回来吧!先生他……”管家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继续。
顾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异常沙哑:“我知道了。稳住情况,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了闭眼。理智告诉他,父亲这次病危,时机太过巧合,难保不是另一场针对他的算计,目的是将他从林晚身边调开。但万一……万一是真的呢?那是他父亲!他无法承担“万一”的后果。
他迅速做出了决断。
他走进病房,对值守的护士低声叮嘱了几句,然后走到床边,俯下身,看着林晚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目光复杂。他伸出手,极轻地、仿佛怕惊扰什么似的,拂开她额前一缕汗湿的碎发。
“等我回来。”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随即,他直起身,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冽和决断。他走出病房,对守在门口的阿杰及其手下下达了一连串不容置疑的命令:
“阿杰,你留下,带两队人,守死这层楼。没有我的亲口命令,任何人——包括顾宅和苏家的人,一律不准靠近这间病房!如果林晚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是!少爷!”阿杰神色一凛,郑重领命。
“另外,”顾宴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如果我离开期间,苏晴或者她母亲有任何异动,或者试图接触林晚……你知道该怎么做。”
阿杰眼中寒光一闪:“明白!”
安排妥当,顾宴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必须尽快赶回顾宅,确认父亲的情况,同时……也要看看,这到底是一场真正的危机,还是又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顾宅再次被一种压抑的恐慌气氛笼罩。医生和护士步履匆匆,各种急救设备被推进卧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顾宴冲进卧室时,顾长峰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戴着氧气面罩,胸口微弱地起伏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比之前更加微弱和不稳定。王医生站在床边,脸色凝重无比。
“怎么回事?!”顾宴冲到床边,声音紧绷。
王医生沉痛地摇了摇头:“先生心脏功能急剧衰竭,出现了严重的室颤……我们刚刚进行了电击除颤,暂时抢回了一条命,但情况非常不乐观,随时可能再次发作……少爷,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看着父亲奄奄一息、仿佛随时会撒手人寰的样子,顾宴心中那点关于“算计”的怀疑动摇了。这……看起来不像是装的。难道父亲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走到床边,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眼和那失去血色的脸,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愤怒,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带来的沉重和……悲伤。
“爸……”他低声唤了一句,声音干涩。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顾长峰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神涣散,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和锐利,只剩下浑浊和虚弱。
他看到了床边的顾宴,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顾宴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他听到父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极其微弱地吐出几个破碎的字:
“……顾家……不能乱……苏……不可信……护好……你自己……”
顾家不能乱……苏不可信……护好你自己……
没有提到林晚,没有逼他做出任何承诺,只有对家族和他这个儿子最直白、也最沉重的嘱托。
这一刻,顾宴心中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父亲是真的不行了。这临终的遗言,或许才是他褪去所有算计和权衡后,最真实的想法。
一股巨大的悲恸瞬间击中了顾宴,他猛地握住了父亲枯瘦的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长峰说完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眼睛缓缓闭上,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只有监护仪上那微弱的曲线,证明着他还在顽强地与死神抗争。
顾宴在父亲的床前站了许久,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悲伤、责任、还有对林晚的担忧……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知道,从现在起,顾家这副沉重的担子,将不可避免地压在他的肩上。而外部,苏家虎视眈眈,内部,恐怕也暗流涌动。
他必须立刻振作起来。
他走出卧室,来到书房,脸上的悲伤和脆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硬如铁的沉稳和决断。他开始下达一系列指令,调动资源,稳定集团内部,监控苏家动向……俨然已是顾家新一代掌舵人的姿态。
然而,在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一切时,心中对林晚的牵挂却如同野草般疯长。他不知道医院那边现在情况如何,苏晴会不会趁他不在又搞什么小动作……
就在他准备打电话给阿杰询问情况时,书桌上的内部保密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个号码,只有极少数核心人员知道。
顾宴皱了皱眉,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分辨不出男女的电子合成音,语速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顾宴,你父亲的时间不多了。想保住顾家,想护住你想护的人,明天上午十点,独自来城东七号码头,仓库区b-7。过时不候。”
说完,根本不给顾宴任何询问或拒绝的机会,电话直接被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顾宴握着话筒,站在原地,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深沉。
这个神秘人是谁?他怎么知道父亲病危?他怎么知道内部保密电话?他口中的“想护住你想护的人”,指的是林晚吗?
七号码头,b-7仓库……那是一个早已废弃、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显然是一个邀约,更可能是一个……陷阱。